椿棠看着眼前虚弱的人,面色苍白,额间沁出的冷汗在面上蒙了一层,丝毫没了往日的肃杀与暴戾,她想就算是孤狼,也会有放下警惕的一刻。
她将琴弦小心谨慎地套在那一小截箭头上,生怕碰着他的伤处,手上使了巧劲,那箭头随着力道拔出了几分,带着几滴鲜红的液体。恍忽间听得凌不疑闷哼一声,她一瞬停住动作,不敢再继续。
倏地,凌不疑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滚烫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虎口处因常年握戟,带着薄茧,此时微微磨着她的腕骨,有些痒。可下一秒却发力,带着她的手腕将箭头又拔出几分。
椿棠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啪嗒”一滴冷汗,落在她的手背上,又顺着细腻的肌肤,滑落进软垫里。明明是冷汗,可她只觉手背上那处肌肤,被灼得滚烫。
“叶娘子,是不忍心吗......”他的声音喑哑又低沉。
她呼吸一滞,寥寥数字尽数钻进耳膜中,屋里头鸦雀无声,只有不远处的火盆里,木炭燃烧发出些噼啪声。
椿棠忍不住抬眼悄悄打量,哪想对方也是一直垂着眼,她对上凌不疑那深褐色的眸子,里头隐约映衬着,远处点点跳动的火光。长睫在眼下扫出淡淡的暗影,眼里流露的却是旁人在这个年纪不曾有的处变不惊,在此刻同样充满希冀。
抬头垂首间,两人距离不过咫尺,他的呼吸可闻,心跳亦可闻。
箭头每每取出一分,她都能感受到对方微微颤抖的身躯,以及那阵阵躁动的心跳,仿佛这根琴弦牵引的,是他深沉而隐忍的心绪。
凌不疑闭上眼,才放缓了呼吸,右肩忽地一阵锥心之痛,胸膛忍不住起伏,新鲜的血液随着呼吸蜿蜒而下。唇上一凉,随后嘴里塞进一粒药丸状的物什,一股清香甘甜的气味在口腔里蔓延,肩上的痛感倒也冲淡了几分。
“这是什么止疼的药吗......”
终于将箭镞完整从凌不疑的皮肉中取出,铁锈味和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椿棠急急取过巾帕替他止血。
“不过是掺了海棠花的饴糖。”
椿棠缠好纱布后,放下巾帕,这才注意到他垂在身侧那两只紧紧攥拳的手,向上是小臂处流畅分明的肌肉线条,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我只是觉得凌将军身上,太苦,太痛了...”她的声音细细柔柔,恍若是说与自己听的。
“那理应,让你感觉甘甜些罢......”
她原想说凌不疑这伤,可仔细想想,眼前这位将军,年少成名,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这样的伤病疾痛,恐怕也早已遍及全身。
凌不疑闻言一怔,嘴里的馨香仍刺激着味蕾。
他心上一动,原来有些艰难苦痛承受过,也能尝到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