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无形的压力渐渐消散,宫灯的火焰也重新恢复了平稳的跳动。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中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洞悉一切的了然与掌控全局的自信。
“执念……”周允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又有一丝近乎残酷的赞赏,“确是一条最好用的缰绳,也是一柄最锋利的双刃剑。用得好了,便能让最桀骜的鹰犬也乖乖听话。”他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幅巨大的舆图,眼神深邃而悠远,“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心中的那份仇恨还在熊熊燃烧,他总会为了他的‘道’,为了他的‘仇’,心甘情愿地……重新回到这张朕为他准备好的棋盘上来。”
萧定邦没有接话,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他们之间,许多事情,本就无需说得太透。
殿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唯有那盏莲花宫灯,在昏暗中静静地燃烧着,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和那幅神秘的舆图之上,仿佛两个正在棋盘前对弈的巨擘,而他们的棋子,则是芸芸众生与万里江山。
窗外,盛夏的蝉鸣依旧聒噪不休,一声声,仿佛在催促着时光的流逝。但这偏殿之内,却仿佛是另一个被凝固了时间与空间的世界,幽深、静谧,充满了不为人知的秘密与足以颠覆乾坤的筹谋。
良久,周允似乎才从某种深思中回过神来,他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水已凉。他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说道:“南宫家那边,你要盯紧些。南宫不惑,竟敢违抗圣意!”
“臣明白。”萧定邦应道,“南宫不惑虽与沈晚雪有旧,但他更看重的,永远是南宫世家的利益。此次出手,想必也是有所图谋。臣已布下暗子,会密切留意其动向。”
“甚好。”周允点了点头,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至于常家那些藏头露尾的余孽,还有那头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龟……哼,他们蹦跶不了多久了。待密藏开启之日,便是他们彻底清算之时。”
萧定邦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沉声道:“陛下放心,臣必让他们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
周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虽然依旧很淡,却不再那么冰冷:“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定邦,这些年,辛苦你了。”这句“辛苦”,语气中竟带上了几分寻常君臣之间绝不会有的温情与倚重。
萧定邦微微垂首:“为陛下分忧,万死不辞。”这句回答,掷地有声。
又过了片刻,周允摆了摆手:“今日便到此吧。你刚从安西回来,也该好生歇息一番。”
“臣,告退。”萧定邦起身,再次躬身行礼,然后没有再多言一句,转身,沉稳地退出了这座幽暗的偏殿。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再次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周允独自一人,重新立于那幅巨大的舆图之前,目光在图上缓缓游移,最终,落在了极西之地,一片被浓重墨色标记的区域,那里,标注着两个古老的篆字——“归墟”。
周允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扇尘封已久的门户,即将被缓缓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