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徐三叔很看得开,他大笑道:“爹,这针就让我自个儿来打。你且回去吧,让三娘和大郎来记录用药反应。”
他是个大夫,若是为了某种有用的新药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他看得很开。
徐老太爷撩开已经松弛的眼皮,慢吞吞地说:“医者不自医。”
他声音很低,手很稳,一针下去疼得徐三叔龇牙咧嘴地大笑:“爹,给你儿子打针,轻点啊。”
“疼啊?”徐老太爷冷哼道,“疼就对了。”
用过的针头丢进了滚开的水里。为了消毒,通常会煮一个时辰。徐老太爷动作缓慢地擦了手,才拉了个椅子在门口坐了下来。
他没有看背后。
徐三叔探头看着他爹的背影,无奈地冲门口的两个小辈打打手势。
天气晴好,院子里也没了积雪。门窗虽然开着,但床与床之间都拉上了屏风,保证通风的同时,不让病人被风吹到。
每个床底都有一个炭盆,也保证了温度。
一个屋子三个炭盆,他们徐家哪有这般奢侈的时候?
徐三叔想到此处就笑,听闻杭州府被猫老爷搞出来一个新鲜玩意,可以很好的扛过寒冬。也不知他有没有这个命去见一见。
若是命中注定见不到……那也不要紧。总归他已经见过足够多的新鲜事物了。连最微渺的世界都见过一角,日后的医者肯定能拥有更加精妙的医术吧?
这般想来,还真无甚遗憾的。
只是……
徐三叔又悄悄探了探头。
他爹这背影看着佝偻了不少。好歹也是个年轻时在边军里妙手回春的凶悍大夫,怎么现在就变成了一个佝偻的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