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蒋延。
“门好像坏了。”迟未烋贴着门,怕对方听不清,“我出不来。”
“没坏。”蒋延却说,“我锁的。”
迟未烋怔住了。
“不是你说的吗?”蒋延的声音近得像在耳畔,“医生说了,你要静养。”
“……”迟未烋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所以你就把我关起来?”
“当然不是。”蒋延温声道,“我想了一晚上,你昨天的话实在让我很后怕,而且我发现不仅是你,我自己的情绪最近也不太对。未烋,我们都需要一个冷静期来调整状态。”
“接下来我要出三天的外务,不能带人。为了双赢,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这叫囚禁。”
“我是在保护你!”
蒋延的音调倏然高起来。
“……”
“未烋。”
这个人仿佛又在一瞬低到尘埃里。
“我想让你变回去……”
抵着门一点点滑下的手掌生生印出五道指印,委屈、控诉、抗议——
无数道情绪在喉间翻雨覆云,迟未烋开口,却是哑得不行的一句“蒋延,我要出去。”
回应他的是一声冗长的叹息。
……
蒋延走了。
迟未烋懂了——
笑得假、跑得慢、吼得低。
他活得太轻,都感动不了自己。
迟未烋的手机到中午就没电了,自动关机。
充电器和蒋延留下的保镖都在客厅,但就算在送饭时那人也是把门堵死的,长着一张棺材脸,凶。
门难出、物难求——
蒋延总知道怎么断他的后路。
整整两天,迟未烋唯一的消遣就是看月升日沉。
何时云涌风起、何时天明天阴、何时阳光能刺透阴霾送晴。
不止一次,迟未烋在窗前一边看天、一边捋乱得像个毛线球似的大脑,总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段在孤儿院中模糊岁月的日子。
只是那时的他什么都不想,不像现在,什么都想不清;
少年,平凡、孤僻;
他,平庸、孤寂。
十年前还有足够的氧气供他呼吸。
第三天上午,蒋旭华来了。
当房门被久违地敞直的一瞬,迟未烋第一反应是冷。
穿堂风流动,客厅也空,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就在不远处,开完门便退到一旁的保镖站得毕恭毕敬。
从望着这个人施施然进门、再到自己面前站定,迟未烋都是懵的。
他甚至连转身都没记起,伏在窗前像被囚的飞鸟想振翅。
眼神至少在房间里兜了几个来回,蒋旭华的眸光才真真切切地落在迟未烋身上。
在两人对上视线的一霎,蒋旭华笑了。
只听他说,学得真像,不愧是我儿子。
……
没有一点虚与委蛇。
开门见山。
蒋旭华说,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转过身紧贴墙面,迟未烋说,我没东西能给你。
蒋旭华没应声,向客厅抛去一个眼神,心领神会的保镖即刻上前,轻轻带上门。
“你看。”
这时,只听他说。
“无论和儿子关系多差,他的人都得敬我——这就是家人和外人的区别。”
“这些,都是我曾经教给蒋延的;但很明显,他没把你教好。”
蒋旭华望过来的眼神很沉。
“弄清自己的身份地位,你应该把见到我当荣幸,而不是一开口就拒绝。”
强硬、傲——
这父子俩还是像的。
无声笑,迟未烋问,那您想跟我谈什么?
蒋旭华说,我要你离开蒋延。
“爱屋及乌、一损俱损、由父评子,这些都是光环效应。”
“所以,哪怕蒋延再想脱离我,只要我还活着,他就永远不可能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