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算完,流云接下来的话真真叫阮烟罗在心底敲响了警钟,“奇怪,今日送药的时间差不多也到了,这小厮怎么还没来?”
不是没来,而是匆匆走了。阮烟罗在心底道。
一个普通的粗使小厮,来府内送药何故要避着她走?再者阮烟罗从前跟着楚行南在北邙待过的那阵子,也算是见了不少市面。
习武之人往往下盘极稳,走起路来也是轻盈灵活、沉稳有力,方才那小厮虽说身量不高,可走路时并不躬身,分明是个练家子。
这也是刚刚阮烟罗会注意到他的缘由。
——
夜里阮烟罗没要风袖服侍,寻了个缘由早早将风袖打发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万籁俱寂,府中之人大多都歇下后,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内狱她去了许多次,即便在夜里她也能丈量着步子轻车熟路地抵达。
楚行南早就下了令,这府里没有一处是阮烟罗不能去的,是以看门的狱卒见是阮烟罗,也没拦,带着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冯执素的牢房外。
牢狱当中光线昏暗,唯有墙上的火灯幽幽燃着,冯执素背着门,痴痴地望着高墙之上小小的一个通气口。
听到了声响,冯执素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在黑暗当中待久了,反应便会分外迟钝,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
阮烟罗衣衫齐整干净,细嗅有清爽的果梨香,谈不上光鲜亮丽,可她眉眼之中的从容与温和却叫冯执素嫉妒的发狂。
她自幼在秦淮河边的伶乐坊长大,那里头的姐姐们大多眉眼精致,可神色间总有惶惑与惴惴,那是来自于他们对自己贱若浮萍的身世深深的恐惧与厌恶,他们大多靠好颜色与善技艺吃饭,可年老色衰后,从前的繁盛便会化为泡影。
哪怕是初次见到阮烟罗时,冯执素都还能感觉到,阮烟罗心底和她是一样的,都有因出身卑贱而惶惶不可终日的小心谨慎。
可如今,她眉眼间竟渡化了那层灰蒙蒙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丰盈、饱满、温和而又宁静的力量。
这让她嫉妒的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