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多灰头土脸, 无拘无束,喜欢光着小脚丫子四处乱跑,掉地上的糖捡起来就吃,嗦得鼻涕一溜一溜的, 还笑嘻嘻地在别人口中你争我抢。

像一群群脏兮兮的小土狗。

吵闹聒噪又野蛮。

江若望不喜欢这样。

小时候的江若望漂亮得像个小女孩,他爱干净,身上的衣裳永远整洁干净, 就算打着补丁,也不会脏兮兮的,这让他在这群小土狗面前便显得格外不合群。

那些小孩子们想拉他玩,他从来不理,也不爱说话。

久而久之,小土狗们就在背地里骂他小哑巴,还编了个不伦不类的童谣笑嘻嘻地嘲笑他。

“江若望,小哑巴,扎个羊角辫辫,当个姑娘家家。”

他听到后,从来都不应。

乡下没有什么幼儿园,在上小学之前,江若望最喜欢的就是搬个小板凳坐在村头的槐树下,等着刘娟扛着锄头从田垅上回来。

那个时候,他还会叫她妈妈。

刘娟每次都会笑着应了,夕阳余晖照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很温柔,“诶,阿望,你要多和其他的娃娃玩,不要老是守着妈妈。”

他乖乖点头,可每天依旧雷打不动地端起小板凳亦步亦趋地跟在刘娟身后,一大一小,两道影子在田垅逐渐拉长,满天夕阳,麦浪翻黄,吹过来的风也带着灿烂的金黄。

那是江若望年幼记忆里少有的温馨底色。

然而,这份底色很快褪去,只剩一地荒凉,好像田垅里无人问津的野草。

在江若望快读小学的时候,外出打工的江北海回来了。

细细想起来,那也是他逐渐变得厌女的时间节点。

那天,他依旧搬张小板凳坐在树荫下等刘娟,刘娟却回来的有点早,她好像很高兴,脸颊红扑扑的,一下子年轻了十来岁,有了几分少女的娇态,她说,“阿望,走,回家去,你爸爸他回来了。”

他眼睫毛轻轻颤了颤,若有所思,爸爸……

江北海长得高大英俊,又时常喜欢拾掇自己,比操劳的刘娟看起来整洁许多,因为长相出色,没人会怀疑江若望不是他和刘娟的亲生儿子,即便他们其实长得一点都不像。

江若望看到他,第一反应是陌生人,以至于他不记得要开口叫他爸爸。

江北海一开始也没留意到他,问道:“阿娟,做饭了吗?饿死了快。”

刘娟沉浸在男人回来的喜悦中,马上应了,“等着,俺马上就做。”

江北海这才看到江若望,这个男人没什么做父亲的自觉,下意识就伸手逗他,“阿望,过来,老子回来了,你小子怎么连句爸爸都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