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啊?
但凡换成另外一个人,比如说现在青道的任意一个投手,如果对方给他投了足足两年那种垃圾球——不,都不用两年,如果有人完全没有长进地给他投了半年那种球,那他就算转学去稻实也要和对方拆组,并且在大赛上用全垒打把人轰自闭的。
但是紬就没问题。
他可以一直接她的球,而从未想过要和对方拆组。
别说拆组了,在他升上初中,加入江户川青少棒,见识到了各种优秀的投手(例如成宫鸣)后,御幸一也甚至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早乙女紬在升上初中后,很有可能放弃棒球。
因为和她的身体状况相反,她的投球技术一直没有起色。
年龄增长后,男生和女生的体格力量差别也会越来越大。
见识到自己和真正的投手之间的差距后,以她对棒球的热情,放弃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但是他一定会一直打棒球的。
当时焦虑的御幸一也于是对超级烂投手早乙女紬说:“你被我甩下了,紬。”
你虽然没有察觉到,但其实已经远远落在我身后了。
所以再努力一点,快一点跟上来啊。
从小就嘴硬、升上初中进入青春期后变得更加嘴硬的御幸一也,并没有把后边的两句话说出来的打算。
站在他面前的早乙女紬脸上的笑落下来,定定看着他,像是试图在理解他刚才说的话。
……然后他就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和突然消失的三年。
某一天起来,发现隔壁家有搬家公司在工作,久违的早乙女叔叔在安排家具装车,并且转达了已经跟随早乙女阿姨到了宫城的早乙女紬的问候时,他有后悔说出了那句话吗?
或许有,但同样也有愤怒,惊疑,伤心,和“那就此绝交吧”的决心。
虽然这份决心随着时间渐渐淡去,但偶尔想起来时,他还是会觉得是早乙女紬逃走了。
她跟不上自己,所以逃走了。
是她背叛了我的期待。
但是,现在再回想,他更多的是感到疑惑。
为什么他那么执着地想要一个技术稀烂的投手跟上来?
有趣的投手到处都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抓住这一个?
难道今后在棒球上走了更远的路,也要这个根本做不到的投手“跟上来”吗?
……不。
御幸一也在心里回答自己。
不是希望“投手”跟上来。
他实际上只是希望“她”跟上来。
希望她一直一直,都走在自己身边。
从小时候起,他的愿望就是这样。作为投手也好,幼驯染也好,经理也好,别的意义上的队友也好,其他任何人都好——
只要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就可以。
……
所以,现在御幸一也站在白色塔楼公寓入口处的台阶下,听到自己对那个人说:“你不会再,第二次离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