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啊”,他扶着腰坐起来,仍带着点小脾气说,“接下来的事你也得听我的。”
方屿行正襟危坐,认真听着。
焦蕉看了他一眼,又别过头,只是这次两颊有点烫,语气也别别扭扭。
“我要住你家。”他语速很快地讲出来。
“……”
方屿行愣愣地听完,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孩不是讨厌他吗?怎么会……主动要求住进他家?
“你别想太多”,焦蕉猜到他在想些什么,飞快辩解,又别扭地补充,“是医院那边说的,说是……孕期需要伴侣的陪同。”
“伴侣?”
方屿行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一种久违的、即将拥有家人的惊喜充斥他的心脏。
焦蕉拿微凉的手背冰了冰发烫的脸蛋,恼羞道:“这是医院的说法,咱俩可不是。”
说完,他正了正神色,继续道:“等宝宝生下来,咱俩就桥归桥路归路,不许再招惹……”
“焦蕉,我们结婚吧。”
话被打断,他却暂时忘了发脾气。
结婚?
焦蕉咀嚼着这两个字,却觉得陌生而遥远。
毕竟他才二十岁,虽说明年就毕业,但年龄还是很小,怀孕本来就很奇怪了,还想让他结婚牵制住他?
“不要”,他很痛快地拒绝,“我不要结婚。”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老骗子结婚以后肯定会管着他,不让他出去玩,甚至交什么朋友、穿什么衣服都要过问。
年纪大的人都这样。
还有,现在都开始有所隐瞒、有所欺骗,将来也保不准会骗他,趁他大着肚子跟别人跑了。
不对,方屿行他敢跟别人跑?
要是敢跑,他就派所有保镖哥哥们把他抓回来暴揍一顿。
好像也不对。
他穿书离开了原来的家,保镖哥哥们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这就是没人疼没人爱没人保护的日子吗?
委屈死了。
想到这儿,刚刚才擦干的眼泪又落下来几颗,鼻头和眼眶都红红的,看起来比刚才还难过。
见焦蕉这副模样,方屿行以为是他不愿意和自己结婚,心底不免酸涩。
考虑了一下,他说:“我们可以先领证,婚礼……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等孩子生下来再办。”
“另外……”他顿了顿,神色有些低落,“等宝宝平安出生,我们再签离婚协议。”
焦蕉怔了一瞬,似乎没想到方屿行考虑得这么“周到”,从结婚到离婚这一套流程都想好了。
考虑得这么爽快,果然,这老男人就是对他半点真心都没有。
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说的就是方屿行。
用力揉了揉眼睛,焦蕉重新像只白天鹅高傲地扬起下巴:“好啊,就这么办。”
说完,他又想起医生的嘱咐,下意识抚了抚肚子,小声哼道:“我明天就要住过来。”
要不是为了宝宝和他自己的健康,他才不会和这个无情无义的老男人住在一起。
就在今天出院以前,医生特地过来叮嘱他孕期注意事项,并且向他解释,今天的小腹刺痛是由于缺乏休息,营养也不太能跟上。
本来男生子的风险就很高,意外流产的风险也不低,如果一直吃不好休息不好,那这个孩子恐怕也会有危险。
和女性一样,挺过前三个月,风险就会小很多。
但据医生说,不仅前三个月需要小心防备,以后月份大了,他自己的身体也会出现一些相应的症状,比如水肿。
胎动时也会有反应,不过因人而异。
发生各种情况,不论好的坏的,有伴侣在身边陪伴就会安心一点。
还有就是……
医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老脸一红,没再说下去,只道“以后月份大了,你们两夫夫自然就知道了”。
焦蕉心想,不告诉他他怎么知道是什么,只是当时正在气头上,急着来逮这老男人,也就没有接着问下去。
看医生那副表情,他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好事才好,他才不想白白给这老男人生宝宝,一定要让老男人也付出什么。
方屿行听见焦蕉这句要搬过来的话,没怎么思考就回答了声“好”。
此时此刻,他本来应该已经坐上了前往京市的飞机,没想到家里突然来了一位,不,两位小祖宗。
但他没有半分不高兴的意思,相反,他希望他可以亲自照顾焦蕉和他们的孩子。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夕阳落山,已经不早了。
正要转身,目光刚好和门口一个全身黑的男人对上。
嚯,还是带着人来的。
是真怕他跑了吗?
方屿行失笑,走去里屋。
再出来时,焦蕉斜靠在沙发上已经昏昏欲睡,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手上的东西慢慢披上焦蕉身上。
“不许碰我!”
焦蕉没有睡熟,皱着眉下意识要推开他。
“别动。”
方屿行突然严肃深沉的语气吓了他一大跳,微颤着眼睫睁开眼睛,却见一条空调毯覆在了他身上。
尤其是小腹处,被遮得严严实实。
“你睡觉有露肚皮的习惯,以后要慢慢改过来。”
焦蕉动了动嘴唇,自知理亏,只能在别的地方据理力争:“我睡觉有什么习惯,你怎么知道?肯定是胡说的。”
就是为了管他控制他,肯定是。
方屿行笑笑,心想这小孩多半是睡迷糊了,俯身隔着空调毯把人打横抱起来。
趁小孔雀恼怒发作之前,他先发制人,在小孔雀耳边低语:
“要不然宝宝觉得,肚子里的小娃娃是哪里来的?”
焦蕉猛地怔住,脸色由红到紫,重重拧了下男人的手臂:“老流氓!”
一提起这事他就生气,心想这老流氓居然还敢提,肯定是趁他不注意偷偷弄破了小雨伞。
要不然,他现在怎么会揣崽,还要辛辛苦苦揣上九个月。
越想越气,他恶狠狠地命令道:“放我下来。”
“乖”,方屿行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还帮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我送你回家。”
焦蕉反应了一下,拒绝道:“不用,我爸爸派了司机,还有保镖哥哥过来。”
为了气这个男人,他刻意把“保镖哥哥”四个字咬得很重。
果不其然,方屿行左脚已经迈出了门口,听到之后又改换方向,转为抱着人去地下车库。
打开车门把人放进去,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明天你过来,这个保镖也会跟来吗?”
焦蕉本来没考虑过这个,想着这老男人肯定靠不住,根本保护不了他,于是高傲地抬起头。
“当然,他是我的保镖,当然会一直贴身保护我。”
贴身保护……
一路上,这四个字在方屿行眼前挥之不去。
他握紧方向盘,心想以后一定要找个什么机会,把那保镖给炒了鱿鱼。
“谢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焦蕉不到场就不签退婚书?”
焦富成拍桌而起,他以为谢家无意跟他们家联姻,哪怕焦蕉不在场,这退婚书也能很容易就签下来。
只是走个过场走个形式,谁知道谢家这头反倒非要让焦蕉出席。
“是谢家老头子说的?”他问旁边的妻子裴妍。
“不是”,裴妍看了他一眼,也和他一样有些讶异,“是谢非。”
焦富成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谢家一家子都是会做生意的商人,谢非突然提出这个条件,很可能就是要以此挟制他们焦家。
思考之后,他问妻子裴妍的意见,然而裴妍却摇摇头:“谢非说了,只要焦蕉到场,他就签字。”
“就这?”焦富成突然觉得刚才那些阴谋阳谋都白想了。
裴妍也纳闷地点头:“就这。”
焦富成又深思熟虑了一番,最后给送焦蕉去衡泉别墅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先生,小少爷没坐我的车,好像坐别的车离开了,不过看方向,应该是在往家里赶,您不用太担心。”
别的车?
焦富成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儿子的男朋友。
看来这是和好了。
他就说嘛,他的宝贝是全天下最好最可爱的宝贝,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
那个男人居然还想抛下他怀孕的宝贝,要真敢这么做,他肯定把人大卸八块。
不过这头和好了,谢非那边又开始作妖。
没办法,他只好给焦蕉发消息——
【宝贝,我听司机说你和男朋友在往家这边赶啊?先别着急,退婚书那边需要你去签个字。】
【盛堂酒店,这是地址,离你们那边应该不远,你放心,爸爸妈妈也会去,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收到这两条消息时,焦蕉正盖着空调被躺在林肯车里,手机滴滴响了两下,他揉着惺忪睡眼看了看,重重哼了声。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方屿行在前面开车,以为焦蕉有哪里不舒服,或是还想吐。
刚刚开到半路,焦蕉就突然说胃里难受,想吐,他立马把车停下,带着人去附近的公共厕所。
后来吐完在洗手台洗手时,焦蕉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更为苍白,唇色比刚才也更浅。
他的心顿时感到一阵揪痛。
这也正是为什么当初焦蕉问他,他却回答“不喜欢小孩”。
哪里是不喜欢,其实是不舍得焦蕉受苦。
而且这只是才一个多月,以后还有八个月,还有各种各样的苦要吃。
因为儿时吃过苦,所以他想让焦蕉和宝宝能平平安安。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包括他自己。
他着急地问焦蕉是不是不舒服,焦蕉却答他是别的事。
“是谢非,他不肯签退婚书,说什么等我到场他才肯签,多少有点大病。”
听完,方屿行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我送你去。”
盛堂酒店。
“谢非,你到底搞什么名堂,上赶着要和焦蕉退婚的是你,现在不肯签字的又是你,有你这种渣男弟弟,我真是觉得蒙羞。”
听说谢焦两家要退婚,作为证明方之一的谢云从京市赶了回来。
只是没想到,没见到焦蕉不说,他这个弟弟谢非不知又发什么疯,只肯等焦蕉来了才肯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