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葡萄香味,小道边上的房屋风格和其他几个村子大相径庭,从外边看,这些房屋和蜜蜂的巢穴有的一拼。
泛黄的土砖垒成高楼,高楼外分布着大小一致的窗户,一面墙至少有十来个小窗。
风红缨跳下骆驼,拉住村民。
“请问这里是”
珈一,珈二,珈三,三个村子盛产葡萄,小毛应该是嗅着葡萄的香甜味过来的。
既然到了这片区域,那她顺道将手中攒的活给办了吧。
村民认识风红缨,笑说道“闺女,你咋有空来珈三村了”
塞了一串紫得发黑的葡萄给风红缨,村民靠近一些,压低声音“闺女是来查李官的吗”
三天前,李官带着妻儿,一家五口回了村。
五年前李官意气风发的离开戈壁滩,大放厥词在外没闯出名堂坚决不回戈壁滩。
没想到五年后啪啪打脸。
人回来了,拖家带口回来的,口袋空空回来的。
珈三村这几天的乐子全在李官身上。
“闺女,你不认识李官吧”
风红缨笑笑“不熟。”
她和李官有过几次照面,但每回都是匆匆而过,不过她和李官的媳妇孙晓柔聊得来。
“嗐,”吃瓜村民道,“他呀,白眼狼一个。”
风红缨“何以见得”
“西域春监狱里边的库班老师你知道吗”村民问风红缨。
“知道。”
“李官,李官他名字还是那位老师给起的呢。”
“李官是棺材子,无父无母,闺女你年岁小,有些事恐怕不知道,咱们戈壁滩上谁家不穷像李官这样没人要的孩子,到头来只有饿死的下场,只他命好,库班收养了他。”
“倒退二十年,那时候闹饥荒,库班宁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让李官吃饱,就这样一口一口将李官喂大”
说到这,村民摊开两手,颇为气愤的数落。
“我说白眼狼可没冤枉他,库班失手杀死他儿子是事实,但我不相信库班对他儿子做那种腌臜事。”
“我也不相信。”
旁边有人小声附和“库班是大好人,他是真的老实,不是装出来的,省吃俭用的钱全拿来养小孩,供他们吃喝拉撒,还有上学,一般人家的父母都未必能做到他那种程度”
“心寒,太让人心寒了,我要是库班,等我出了监狱,我连夜抄家伙把李官这个白眼狼给咔嚓了”
“别,才出来又犯事,会加刑的”
村民憨笑“我就说说过个嘴瘾。”
吐掉葡萄籽,风红缨扭头问几个吃瓜村民。
“李官说库班老师猥亵他大儿子,以致大儿子惨死,这事你们觉得是真的吗”
“别的村咋想我不知道,我也管不着,但我不相信库班会做出那种事”
“对,我也不相信”
风红缨“可他资助的那些学生写了万民书,统一口径说库班老师对他们存着不轨之心,一人可以撒谎,一堆人就”
村民们楞住了。
其中一个人反应迅速“那些人都是白眼狼我始终相信库班老师,他是好人”
“对他没有坏心”
这次的附和声明显比之前少。
风红缨心下了然。
不用问路,她也知道李官的家在哪。
喏,前边挤满了人的小院就是。
“小风记者来了,快让个路”
人群中劈出一条路,风红缨感激一笑。
路的尽头是李家破烂小院。
屋子常年没人居住,屋顶上的房梁烂到了根,歪歪斜斜的立在那,随时都有倒的可能性。
李官烦躁的碾灭香烟,瞪着风红缨“你是谁,来我家干嘛”
在外呆了五年,李官似乎改不掉外省的口音。
风红
缨手指绕着胸前长长的发尾打了个圈,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李官皱着浓眉,他不认得眼前长发女人。
反倒是蹲在门槛上的孙晓柔一眼认出了风红缨。
“你是红缨妹子”
那个白净大学生
端详了两秒,孙晓柔又迟疑了。
那个每天来她家给丈夫钱的女大学生很白,眼前这个姑娘眉眼很像她,但皮肤晒得有点黑
“是我。”风红缨浅笑,“晓柔姐,好久不见。”
孙晓柔惊喜不已,真的是她
寒暄的话还没说出口,李官高声一呵“这有你个女人什么事,还不滚去做饭”
孙晓柔肩膀一缩,吓成鹌鹑,连跟风红缨打招呼的勇气都没了,扭头钻进小破屋。
风红缨呼吸下沉。
李官确实不配孙晓柔下嫁。
“还给钱吗”李官将燃尽的香烟扔掉,厚着脸皮问风红缨,“两块钱,老规矩,给了钱你问什么我说什么。”
之前在外省也是这样,但钱是李官拿着,回答问题的却是孙晓柔。
孙晓柔常年被李官ua,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想要翻旧年陈案,洗掉库班老师肩膀的脏污骂名,还得从李官下手。
“我这有”巴哈颤着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些散钱。
数了半天才凑出两块钱。
李官来者不拒,抓起钱数都不数就招呼大女儿去买香烟和酒,自己则躲到阴凉处叼着牙签剔牙。
“问吧。”
风红缨和巴哈对视一眼,走上前半蹲。
“李官,我想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冤枉库班老师”
李官呸掉嘴里的残渣“冤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冤枉他了”
风红缨“好好说话,钱已经给你了。”
李官“我在说哇,我”
风红缨不屑和李官这种人耍嘴皮子,站起身“巴哈,你去追人,将钱要回来。”
李官急了“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嘛。”
风红缨双手环胸,目光逼视着蹲在那邋遢不堪的中年男人。
李官啧了声,说之前还瞟了眼风红缨身边的巴哈。
“你们俩个认识”
巴哈皱眉“认不认识和你回答问题有关系吗”
李官大刺刺地歪坐在地,仰着头“她是记者,你喊她来套我的话,是想洗白你老子”
“什么我老子”巴哈脸涨得通红,抖着手指向李官。
“李官,你给我把话放尊重点,我爸养了你三十年,难道都不值当你喊他一声爸”
李官也恼了,蹭得从沙堆里站起来揪住巴哈的衣领。
“放你娘的狗屁让我对着一个杀人犯喊爸,痴心妄想”
咆哮过后,李官哈哈大笑“你把我逼回来不就是想让我当着大家伙的面承认当年我冤枉了他吗,我现在不妨告诉你,西林库班他就是疯子,他对我儿子做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说着,李官不解气的踹向沙堆,激起层层灰尘,踉跄两步,李官往沙堆上一倒,在那撒泼打滚。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敢拍着胸脯说我没有冤枉人”
“人在做,天在看,他敢将魔爪伸向我儿子,那他就做好被世人唾骂的下场”
“你回去跟那个老不死的说,我李官哪儿也不去,就在这等着,等着他出狱,以后他去哪我跟到哪,阴魂不散,我要缠他一辈子”
说到最后,李官五官扭曲的不成样。
看热闹的村民们议论纷纷。
“李官不会这儿有毛病吧”指脑子。
“我看他病的不轻,走走走,别看了,这种人报复心最强了,稍不留神能盯着你报复几十年。”
搓着鸡皮疙瘩,村民们做鸟兽散。
一时间,小院里只剩风红缨和巴哈。
巴哈被这些话激得浑身颤抖,风红缨将人圈抱住使劲往院外拉。
“巴哈,你冷静点,他是故意的,他故意激怒你,你一旦出了事,这世上就没人给库班老师伸冤了”
巴哈挣扎不休,双拳紧握对着满脸笑意的李官。
风红缨微一用力将想要跟李官同归于尽的巴哈甩到小毛背上。
“走”
小毛非常有灵性,驮着巴哈嘚嘚嘚离开了珈三村。
路上,两人无言。
将巴哈送到学校,风红缨戴好记者证来报社打卡。
这是淮子洲最近提的要求。
不论风红缨每天在外解决多少小案子,每天太阳下山前都要来报社露个面。
用淮子洲的话说“你总得让我知道你今天还活着。”
有关刘老板的案子已经在首都日报总刊进行刊登,接下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这起集拐卖,贩卖器官,偷渡,强奸,杀人等等为一体的大案。
居安思危的老百姓目光所落之处当然是报道的内容,对于报道人风
红缨,顶多感慨一两句罢了。
暗处的鹰鸠则不同,他们想风红缨死。
“淮主任”
风红缨探头,冲伏案写作的男人喊道“还在忙啊”
淮子洲“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风红缨现在是戈壁滩上的风云人物,她如果不能踩点来报社报道,脑洞大开的淮子洲会胡思乱想。
半天功夫就能想出百来种风红缨遇害的下场,每一种都其惨无比。
风红缨“路上耽误了会”
淮子洲“有人找你寻仇了”
瞅着上司焦灼的眼神,风红缨噗嗤一笑。
“没。淮主任,你最近是不是审审出问题来了哪有那么坏人盯着我。”
春芽报社开了专栏,每期会放两篇连载,最近这一期她看了,是悬疑,据说读者反响超级好。
追更的读者就有淮子洲。
淮子洲嗔笑“说起专栏,小风,你给我个专栏名,上回答应你的,这期案子结束要为你开个专栏。”
“瞭望台。”风红缨歪头,“您觉得这个怎么样”
“瞭望台”淮子洲反复低喃,忽笑道,“瞭望大地,指引方向,俯瞰人世间冷暖,好,这个好,就用这个。”
写下瞭望台,淮子洲又道“打算取个花名吗”
作者可以有马甲,记者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