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尼特先是松了口气,原来江望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全,可听了幸子小姐的话后心又揪了起来。快要……死了?!
江望没有说话,也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鲜艳枫树与比这枫树更加鲜艳的幸子,即便是喧闹的庭院也似乎变得冷清。明明歌舞伎们那么费力地弹唱着,三味线里却始终透露出一分凄凉。
“两位无需为此伤怀,人各有命。我现在早已没有任何牵挂。”幸子起身靠近枫树,摘下一片红叶,插在脑后。
“你不担心你的家人吗?”班尼特有点忧伤,但说完后被江望在腰上掐了一把。
幸子没有回头:“我本是贵族小姐,因家门不幸得罪了奉行,才被罚没卖给了燃枫庭。其他家人——或死或伤,早也没了联系。”
班尼特一愣,自知说错了话。
“那么,你为什么要伸手救助素不相识的我们呢?”江望看着这背影,不知怎得生出神性的悲悯。
枫树前的背影顿了顿,终于转过头来,脸色坚决:“我的爱人被没收了神之眼,我知道失去这份愿望与梦想的沉重,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人经受这份痛苦。如果没有眼狩令,她应该已经被赎身,与那个幸运的小子过上了平淡幸福的生活。”
江望略加思索,忍不住出声:“那么她现在在哪呢?”
“她——已经不在人世,”幸子突然红了眼眶,但神色依旧坚定,“异乡人,我知道自己也将不久于人世,但我希望你能把这个故事记载。我不希望众人都把她的美遗忘,只记得她最后的癫狂。”
江望点头,深吸了口气。
“在我刚被卖到燃枫庭时,我十五岁。当时她是燃枫庭的花魁,占据着整条街的风光。而我呢,作为新人,因为皮骨长相不错,被派给了她做徒弟。她没让我改艺名,保留了原来的名字,也不让我接待客人。”幸子面露怀念,眼神放空陷入回忆。
“她真美啊!走花魁步的时候很美,用长烟杆抽烟的时候很美,接待客人的时候也很美。但是她对我说,如果能逃出去,就一定要逃走。”
“为什么要逃呢?金鱼跳出了鱼缸之后就不再是金鱼了啊?我当时睁大了眼睛问她。她笑着说,你还小,等你长大点就知道了。”幸子脸上洋溢着甜美的微笑。
“后来我的确明白了。那天雨落如倾盆,她见客后回燃枫庭,在门檐下见到了一个躲雨的读书人。她把读书人带进了燃枫庭避雨,我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很喜欢他。”
“她的眼眸里都带着开心的笑呢!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么轻松又甜蜜。”幸子的微笑中开始夹带着一分苦涩。
“后来,读书人就经常来看她了。我真嫉妒那个读书人啊,明明又没钱又没势,但每次都把她哄得这么开心。终于,在某次读书人拜访后的一天晚上,她和我说,她就快攒够钱了。她要给自己赎身,和读书人一起去乡下开家小酒馆,过平淡世俗的烟火生活。”幸子留下眼泪,但看起来又这样幸福。
“多好啊!我爱她,但是她想要的我永远给不了她,那么只要她快乐就好了。就在第二天清晨,她发现自己拥有了神之眼。她觉得这是神明对于他们未来的赐福,高兴得不得了,整天佩戴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