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德安从怀里掏出打火石来,先点着了一打黄纸,放在铜盆里来回翻着。

翻了两下,让盆中纸灰呛着了,又咳了出来。

齐铭要上前帮忙,被重阳子叫住。

“你别上手,这是他自己的业障,把该还的情换上,把该赔的罪赔了,恩恩怨怨两不相欠,我才好帮他。”

齐铭听了又不愿意了,嘟囔:“我们爷何时有过业障……上阵杀敌那是为国尽忠。”他真是看不出这个看起来年龄尚未及弱冠的小孩能有什么本事。

重阳子听了歪头无辜笑,“这位小哥可是冤枉我了,你家爷战场上的功劳那是实打实的真功夫得来的,我可并没说他命格之中克的是他国虎狼啊。”

齐铭听了左思右想,抬头恍然大悟,看着坐在假山上正探着脖盯着他家爷看的重阳子,敬佩之感油然而生。

“小先生果真神机妙算,这么说来,我们爷的确有两门儿未成的婚事,那两位小姐都是与我们爷订婚后未等过门便玉碎花消。我们家老爷夫人请过多位能人,看了生辰八字仔仔细细算过后都说是我们爷命中克妻,没成想小先生一眼能看了出来。”

“哦,我道这先前算出将军命里克的贵人是谁,原是两位未过门儿的……”

“咳咳咳……家中长辈安排,不敢推辞,不想害了二位小姐,是在下之过错。”

裘德安恨不得把这为了不叨扰小先生,而只带的一个侍从也给打发回去,竟能三言两语就被重阳子给勾出了底儿。

“将军怕甚?我又不嫁将军,犯不着同将军计较那几位未过门的妻子。”重阳子听了裘德安老实巴交的回话,笑得愈发灿烂,仿佛要把黑了的天儿都笑亮了。

“是,咳咳,小先生说的是。”裘德安抬手擦了擦脸上不知是热的还是吓出的汗,呼出一口浊气。

重阳子收回了目光,把手中搓好的麻绳扔给了齐铭,脚轻轻一抬从小假山上跳了下来,悠悠然朝正堂晃去,“这位小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帮帮我啊?”

齐铭手忙脚乱的接了绳子,朝自家爷看去,得了准许后,只得跟在重阳子身后进了那间让他看了背后就直冒汗的正堂。

不出所料,重阳子掀开正堂地上那鼓鼓囊囊白布的一角,露出的便是让齐铭不寒而栗的一只手。

天完全是黑下来了,仅借着院子里裘德安烧制的那点火光已然看不清屋内的事物,重阳子让齐铭去取桌上的蜡烛帮他点上。

纵使千百般不愿,齐铭也只好转身去点了蜡烛,回头畏畏缩缩的一看,露出的那一只手上竟黑不溜秋,有焦灼的痕迹,似是被火烧过。

听着重阳子的指令,齐铭不情不愿的帮他抬了屋里总共四具焦尸以便他用麻绳捆绑。而后便一屁股坐地上,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自己随着爷上战场都没有练出来的心肝。

屋内流动着重阳子先前喷到尸体上药水的异香,齐铭听着重阳子嘴里念叨着什么,但他一句也没听懂。

他的视线紧张兮兮的跟着重阳子,瞧见他置辰砂在这四具尸体的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掌心等七处,再用画着他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儿的黄纸条条压住,最后用五色布条绑紧了。

齐铭真想抽死当初争着抢着要陪爷来的自己。

“小哥你身体可还好啊?在下不才,除去赶尸这点小手艺,体虚这点儿小病倒是也能医的。”

重阳子回头笑着瞥了一眼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齐铭,眼中揶揄毫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