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鹤丸的不着调的高呼声顺着窗口飘进来,将式清江一贯的镇定表情劈成两半。
鹤丸?
他在干什么?
出阵回来的路上磕坏头了吗?
不不……藤四郎家的谁变声了吗?
不……他喊的是——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将他的思维打断了。
式清江维持着诡异的震惊表情转头,目光锁定了趴在桌子上笑得缩成一团的一期一振。水蓝色短发的付丧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仔细一看似乎抹掉了眼角因大笑产生的生理眼泪;笑声在和室内回响了一阵,渐渐没声儿了。
“……非常抱歉……”一期一振将脸埋在臂弯里,语气非常羞愧。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抬头想要认真道歉,目光扫过式清江扭曲滑稽的震惊表情,握紧了双拳。
“十分抱歉,式殿……式……不,我……”
这话没能说完,他又将脸埋了回去。式神色莫名地看着他颤抖的双肩和极力抑止仍不住飘出来的笑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缘由。
他叹了口气,很无奈地用手掌蒙住脸,用力揉了揉。
……
鹤丸兴冲冲地爬上三楼,猛地一下拉开门:“怎么样!被吓到了——奇怪,主君不在吗?”
“主殿受召前往时之政府,如今还未归来。”式清江道。
他的神色非常平静,对面跪坐着神色羞愧的一期一振,鹤丸扫了一眼,露出战败了的表情。
可恶,一路从主庭院跑过来,居然还是晚了……没看见……
果然,付丧神的力量……是有限的……
他绝望地滑倒下去,照这个姿势即将以面抢地,式清江瞳孔微缩,迅速伸手去接:“……鹤!”
鹤丸的头扑在式的腿上,不动了。
“……精力条见底了呢。”一期道,“您先送他回去休息吧?这里的工作我暂时能够处理……另外,非常抱歉……”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道歉了。
式清江叹了口气道:“不用道歉,我并不觉得冒犯。”他背起活力清空的鹤丸,对着一期点了点头,“麻烦了,一期殿。将鹤安置好后我就回来。”
一期点了点头,式清江顺手带上了门,背着鹤丸出了天守阁。
出阵开启以后,本丸基本看不见什么人。在本丸待命预备出阵的刀剑都聚在手合场,为更好地战斗先活动筋骨、沸腾血液,出阵回来的刀剑都已经回房间休息,就连藤四郎家的短刀也没精力再跑来天守阁找一期了,只有动机奇怪的鹤丸,要扑进天守阁嚷嚷一句才肯消停。
仔细一想,自己似乎是头一次看见鹤丸累瘫的时候。平日里这位兄弟不管做什么都兴致盎然,对恶作剧尤其钟情,活泼到不像他原本的年龄;如今沉默地趴在他背上,并非没有意识,似乎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
从天守阁回房间的路很长,几乎要跨越大半个本丸。夜风卷着红叶飘到廊下,拂过面颊时能感觉到温度稍稍有些低,而背上鹤丸的体温稍高,尚且在正常范围之内,伏在背上时,像一团沉默的、热烈的火。
一点细微的熟悉感顺着心底蔓延向上。
这座本丸是拥挤的、温暖的,也是空旷的、冰凉的。他来这座本丸已有些时日,遇见了许多故友,与自己的弟弟见面,同吃同住,日日交谈,却几乎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熟悉。
此时背后的体温与心跳,似乎总算让他抓到了一点存在的实感——自己似乎也曾经在某个夜晚这样,背着鹤丸向什么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