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绕皇城大半周时,凤辇急停。
栾夜南圈着左白萱的手紧了紧。
等左白萱坐稳后,她掀开侧边帘布的一条缝,问随行宫女:“出什么事了?”
宫女回答:“前头应该是有两个商人大打出手。”
栾夜南盯着宫女看了一会儿。
宫女轻微摇头。
栾夜南这才吐了口气,追问道:“商人?在这公主和亲的大喜日子闹事,是不要命了吗?”
另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大着胆子走上来:“确实是不要命了。我听刚才路边的人说,这事闹了有几日了。是因为有个西域来的女商人从醉韵楼把花魁赎走了,还……还你侬我侬的。她以前的客人不乐意了,就……”
左白萱攥着栾夜南的手,突然紧了紧。
栾夜南却对这些市井传闻不感兴趣,只是点点头,便将帘子缝重新合上。
外头小宫女的絮叨声还是漏了进来:“女人喜欢女人,真是稀奇又怪异。”
左白萱攥着裙摆一言不发。
栾夜南回头看她,安抚道:“只是小事,很快就会被清理掉的,不会影响我们出城。”
果然对与南姐姐来说,这些事情都无法引起她关注。
左白萱撇嘴,思考片刻后,大着胆子说道:“花魁肯定得有南姐姐七八分美貌,否则怎么会惹女子青睐呢?”
栾夜南被逗笑了:“花魁赎身也得看自愿,想来那女商人也得有公主五六分美貌才能打动花魁。”
左白萱抿嘴,小声说道:“那我,那我也能惹女子青睐。”
“那是自然。”栾夜南答得坦荡。
那南姐姐也青睐于我吗?
左白萱看着栾夜南,没办法问出口。
这话一旦问了,她和南姐姐的关系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想好了要给放南姐姐自由的,这是自己唯一能为南姐姐做的事情了。
左白萱收回视线,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没有再说话。
栾夜南虽然有些疑惑,但没有追问。
和亲队伍的行进速度不慢,没到中午便出了皇城。
栾夜南揽着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左白萱说道:“马夫与我说过,今夜要在山里对付一晚,到时候我让马夫把凤辇停在山崖附近,明日一早我带公主看日出可好?”
左白萱猛得起身:“山崖?”
“嗯,在山崖边,看日出。”栾夜南看着左白萱,见她眼中亮起的光,却不像是在期待日出。
左白萱抿着嘴唇笑了起来:“山边的日出,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小时候只有跟着母妃省亲或是秋猎时才会带我出宫。但外公家也好,秋猎住的郊外别院都是高墙,什么都看不到。”
栾夜南不知道为什么左白萱此时脸上的笑容带着如此悲伤。
但她抱着左白萱:“没事,以后我可以经常陪你看日出。”
左白萱以为栾夜南只是在安抚她,应声说道:“好啊,最好是永远住在能看到日出的地方。”
栾夜南看向左白萱,左白萱却垂眸躲开了视线。
怪异的感觉萦绕于胸,直到今晚夜深时,栾夜南才知道原因。
……
和亲队伍如原定计划进山。
侍卫们搜查了周遭一片,确认没问题之后安营扎寨。
栾夜南被左白萱留在凤辇上,一起吃过干粮后,将婚服换做便服,便盖上薄毯,和衣而卧,早早睡下。
到了半夜,马儿也已经睡熟了,刚躺下时凤辇的轻轻摇晃感完全消失。
左白萱缓缓睁眼。
她虽然看不见栾夜南,却能听到她平缓的呼吸和平稳的心跳。
左白萱低头,又深闻了一口让她眷恋的气息。
甚至轻轻的用手指戳在栾夜南的胸口。将软软的手感作为最后临别的宝物珍藏。
左白萱闷着气小声说道:“南姐姐。”
没有回应。
忙了几天的南姐姐果然累坏了。
左白萱吐了口气,接着缓缓说道:“南姐姐,你觉得女子喜欢女子真是怪异的事情吗?那我真的是个怪人。小时候总是粘着南姐姐,我以为是因为没有兄弟姐妹太寂寞了,后来才发现,是因为……喜欢。可是……”
左白萱压着鼻音,不想让自己在这种时刻哭出来。她从怀里拿出下午假意想要画点山水而要来纸笔写下一封信,慢慢塞进栾夜南的衣袖。
这是左白萱的决定。
她选择逃跑,奔着日出的方向而去,并永远埋葬在朝阳里。
她希望南姐姐不要伤心。
到时候侍卫也好,皇子也好,肯定会极力搜寻。南姐姐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门,趁大家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马上逃跑。
以南姐姐的身手,独自逃出去应该不成问题,这是她能给南姐姐唯一的礼物了。
左白萱在一片漆黑中盯着栾夜南看了好一会儿,忍住吻她的冲动,揉了揉湿润的眼睛,只能将爱意留在心底。
无声地与陪她走过童年,走过母妃离世的痛苦岁月,走过情窦初开的南姐姐道别。蹑手蹑脚起身,从凤辇上逃出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掀开帘子时,月光将栾夜南的脸照亮。
栾夜南狭长的眼睛里划过流光。
她攥着手里的纸,一直按捺着的占有欲,彻底从她的体内爆发。
……
左白萱冲着下午栾夜南所指的山崖方向奋力跑去。
侍卫们并没有在这道天然屏障前安营。如她所料,这就是她逃出升天的最佳时机。
沙沙沙——
“公主,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