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三

兄弟们见面,都挺激动,抱在一起笑着闹着,你打我一拳,我抱着你哭一声儿,喜形于色的,都这么大的岁数的人了,都好似小孩子一般。

“大哥!”

“二哥!”

潇洒一声声喊着,哥哥们都红了眼眶。

“果然是越长越好看了。哥哥们都老了。”三哥叹息。

“哥哥们哪里老?还是潇洒初见时候的翩翩少年郎。”潇洒瞅着哥哥们笑个不停。

“哈哈哈”“那是!你还没长大那,哥哥们哪里能老了?”十三郡王重重地拍弟弟的肩膀,眼前是当年三四岁胖嘟嘟的小弟弟,蹭皇上的寿宴大吃特吃的时光。

十四郡王道:“弟啊,你可回来了,哥哥们都要担心你在海外住着了。”

“海外仙山……不急不急。不会跑。”潇洒嬉笑。要哥哥们一人锤一拳头。

二郡王骂一句:“没心没肺的!”自己的眼泪下下来。

年轻的皇叔们和哥哥们争着要抱抱十九哥,争不过,在外围大声地喊着:“十九哥!十九哥!”

潇洒一听,二十弟、二十一弟、二十二弟、二十三弟、二十四弟,都长大了,欢喜地过来抱着。

“弟弟们好啊。”

“十九哥,弟弟想你!”

“哥哥也想弟弟们。”

潇洒热情地笑着,挨个弟弟抱一抱,都开心兴奋地锤锤对方的后背。

兄弟相见,如此真情流露,这是一幕,要所有人感慨万千的画面。

跟来迎接的大臣侍卫,一大半都亲身经历当年的那段争斗时光,尤其这两年皇上和兄弟们闹得,如今面对如此场面,还有点儿不真实的感受,皇家真能有这样的和睦!

当然,要十九阿哥在。

老臣们宗室皇亲们,和太上皇说着话,瞧着太上皇一直挺直的腰弯了,须发发白,却是精神好着,面堂红润,都放了心。

太上皇和老臣们,老亲友们说着话,看过来一眼,因为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老眼湿润,心情复杂,五味具杂,说不清的思绪。

新一代的皇子们,汇同他们的堂兄弟们,默默地望着他们的父亲和十九叔叔的感人情景,眼睛里有对未来的憧憬,有对上一辈人的崇拜和向往,唯有混合着眼泪的笑容可以表达。

一行人坐上撵,边走边热情地说着话。为了迎接太上皇回来,礼部派人从正阳门到紫禁城神武门一直到畅春园,搭建了各种表示欢迎的建筑,彩旗飘飘的,路面上铺满了细软的黄沙,路两边的百姓们挥舞着小旗,夹道欢呼。

出去几年,回来出生长大的地方,太上皇听着乡音都热泪盈眶。

到了畅春园,下来龙撵,在儿子们大臣们的簇拥下,在畅春园附近的大路上走走看着,对于没有变化的花草树木,河流小溪泉水……更是怀念。

搭着四儿子的手,望着“畅春园”的牌匾,一仰头,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面前这座地位类同紫禁城太和大殿的九经三事殿。

这是太上皇住在畅春园上大朝理政的地方,面阔五间,畅春园内最高大雄伟的单层殿堂。

皇上道:“汗阿玛,皇太后,太妃们,目前住在园内的凝春堂、蕊珠苑和集凤轩等地方。儿臣除节庆日移住圆明园外,其余的日子均住在畅春园里。经常到畅春园向皇太后请安,问安后即在畅春园内的无逸斋和西花园传膳和处理政事。”

“皇子们在哪里学习?”老人家开始关心孙子了。

“在西花园的讨源书屋学习。”

“这样才好。你要亲自管着他们。”

“儿臣明白。只儿臣蠢笨,还是要劳动汗阿玛教导一二才好。”皇上是真心觉得,教导孩子这方面,他没有老父亲精通。

“朕有时间,和他们玩乐一些,才好。你是他们的父亲,这是你能偷懒的?”太上皇不乐意,“以前朕也是这样忽视你们兄弟的?”

皇上忙道:“是儿臣的疏忽。儿臣一定用心教导他们。”

孩子们是大清国的未来,太上皇很重视:“国事,家事,都要用心。朕知道你政务多,但家庭同样重要。甭管是做皇帝,还是为官做宰的,杀猪种地的,身为父亲,教导好家里的孩子,关心爱护,这是男子汉的天职……”

太上皇越说越是瞧着他们委屈的模样来气,他这么大岁数了,好不容易养大儿女们了,还要去管孙子们?太上皇一通训话,连带其他的儿子们,老臣们,一个都不落下。

众人恭敬地低头听着,刚刚笑逐颜开的模样都没了,都觉得挺委屈的:皇上将他们当小毛驴使唤,一天能睡七个小时就不错了,休沐日也要上值,难得有点儿时间,自己休息都不够,哪里还有心思管孩子们?更不要说和子孙们玩乐了。

是的,当年一群年轻的皇子们,现在的皇叔们,不少都做了爷爷了。

可是太上皇不管他们的委屈,就觉得他们矫情。

一群人簇拥着太上皇来到清溪书屋,皇上和大郡王扶着老父亲上来丹陛,在上首坐了,下来台阶一起给太上皇行大礼,三呼万岁。

太上皇在外这两年,越发不耐烦这些礼节:“都起来,皇帝,你上来坐着。”

众人起身,皇上恭敬地上来丹陛,礼仪太监搬来一把龙椅,皇上挨着太上皇坐了,身姿还是恭敬的。

太上皇瞅着四儿子,嗯,也是老了,毕竟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仅剩下的几个老臣们,更老了,新提拔上来的臣子,能站到这里,也都有五十岁了。

太上皇望着底下的人,看哪个都挺感慨的,人越老了,越高兴见到年轻时候的亲友们,说说话儿。

仔细再一瞧,熊孩子小十九果然又躲开了。

秋高气爽的,午后的太阳光慵懒迷人,照进来大殿里,金黄金黄的耀眼也有温馨。许嘉俊果然还是最美的老头子。太上皇面对一屋子老人们,心里头高兴:“瞧着你们都康健,朕就欢喜。孩子们是不是都在外头?都叫进来,朕看看。”

“儿臣遵旨。”

皇上给十八弟一个眼神,十八贝子忙慌地行礼,起身出去一看,小一辈的孩子们果然都在外头候着,看见他出来,一起行礼。

“十八叔”“十八叔爷爷”“十八贝子爷”……的喊着。

十八贝子最是脾气好的,自己刚有了两个孩子,最是疼孩子的时候,清秀的面容温和地笑着:“太上皇要见你们,都进来。”

一群大小孩子们果然惊喜。

“给汗玛法请安。”“给太上皇请安。”……皇孙们、皇亲国戚家的孩子们,王公家里的孩子们……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为了迎接太上皇,外头都穿着黄马褂,头戴宝石红缨冠帽,白白净净的,身姿挺拔,瞧着都长得挺好。

“起来。”太上皇瞧着孩子们,很是欢喜,“抬起头来,朕看看。”

机灵的魏珠立即送上皇上的老花镜,太上皇戴上老花镜,挨个细细地瞅,尤其四儿子家里的,越瞅那火气越是压不住。

就差一声“小白菜,地里黄了……”

太上皇目光一转,看向四儿子:“皇帝你说说,朕当年是怎么教导你们兄弟姐妹的?”

皇上心里一咯噔,不知道哪里没做好,硬着头皮回答:“回汗阿玛,儿臣记得自己刚进学的时候,汗阿玛每天去无逸斋考核儿子们的功课,弓马骑射等等。有大臣们来找汗阿玛,汗阿玛在无逸斋,拿出一些政务询问儿子们,现场教导。汗阿玛对姐妹们的功课也是抓得紧,三四天一次唤到皇祖母的宫里,挨个询问。”

太上皇的语气沉了下来:“朕那时候忙吗?”

皇上反应过来老父亲的责问,心里惴惴不安:“……汗阿玛很忙。三藩战乱刚结束,国家百废待兴,朝廷政务异常繁忙,汗阿玛经常边走边处理政务。”

太上皇面色一沉,瞅四儿子一眼,扫视一圈,再望着下面的孩子们,表情就变为怜惜。

做父亲做爷爷的,都装柱子。

年轻还没成家的几个皇叔们,也都精乖地装柱子。

孩子们是真委屈了,仰头望着太上皇,眼睛红红的,眼泪哗哗的。

都说爷爷疼孙子,果然太上皇最疼他们,父亲天天忙得,想去请个安都要看时间,他们就差天生天长了,委屈,忒委屈。

太上皇果然是心疼了,虽然这上百的孙子们走在大街上,他老人家只能认出来一两个,可是血缘很奇妙。瞧瞧孩子们一个个这哭得凄惨的,平时是多被忽视?

“都别难过。朕刚刚训他们了。你们的父亲都忙着,不是不想亲近着,以后多去给你们的父亲请安。”

“谨遵汗玛法教导。”弘时作为当今最年长的皇子,刚成家的少年人,乖乖地答应着:“汗玛法,孙儿们知道皇父为国为民忙碌,孙儿们一定多多孝顺着。”

“这就对了。”太上皇很满意,笑呵呵的:“去找你们十九叔玩去吧。”

“谢汗玛法!”“谢太上皇!”……

大小孩子们再次行礼,这次眼里脸上身上都是欢喜了,兴高采烈的,一起出了殿门,欢呼着,跑跑跳跳的去找他们的十九叔。

皇家的十九爷在孩子们的心里,是最好看最欢乐最崇拜的存在;在一干做父亲做祖父的人心里,也是最信任最喜欢接触的人,最高兴自家孩子在他身边学习的。

太上皇的脸上有了笑了,很是开怀,语气也亲切了。

说了一会话,皇上担心老父亲乏了,起身告辞。太上皇确实没有精神了,却也想和他们多说说话,便道:“朕先休息休息,晚上宴会,一起喝几杯。”

众人都开心地答应着:太上皇回来了,他们可算能休息休息了。

皇上瞧着他们奉旨偷懒的模样,想着哄着老父亲高兴,自己也放松下来。

几个儿子搀扶着太上皇,出来大殿,到后院休息。太上皇道:“你们都去做事,出去的时候和你们的母亲说,我先休息,起来再见。”

“儿臣遵旨。”

皇上给太上皇盖好薄被子,吩咐魏珠等宫人们用心守着,一起出来清溪书屋。

大郡王首先发难:“听听、听听,皇上,不是我们兄弟偷懒不想干活儿,家里的事情能丢下手吗?家事很重要,教导好孩子们,那才是最负责的男子汉。”

皇上一个白眼:“大哥,你闭门思过的时候,也只管生孩子,管过几次侄子侄女们?”

大郡王一噎。

二郡王面容一肃,道:“所以说,我们现在要改正。皇上,您也要注意着,不能老对孩子们那么严厉,那是孩子,不是办差的大臣。”

三郡王嬉笑:“皇上,您除了检查皇子们的功课,日常头疼脑热的,您看您守着了吗?我记得你四岁那年生了痢疾,我们的汗阿玛都到了木兰了,连夜打马回来,不眠不休的守着你两天。”

皇上告诉自己,老父亲在,我忍。

“汗阿玛的教养疼爱之情,朕如何能忘记?大哥、二哥、三哥说的都对。”皇上回忆儿时时光,很是感动,眼光扫一遍弟弟们,情真意切:“朕以后一定多加注意,多花时间陪着儿女们,政务方面,还要哥哥们多加帮忙。”

!!

地主家的长工也不带被这样使唤的!兄弟们强忍怒火,二郡王皮笑肉不笑地答应着:“皇上您放心兄弟们,兄弟们岂能辜负圣意?一定‘肝脑涂地,呕心沥血’地办差。”

“差”字咬牙切齿的。可是做哥哥的能说狠话,当弟弟的却是不敢的,诚惶诚恐地答应着,谦虚着。

皇上望着他们逃命一般的背影,冷硬的帝王脸上居然笑了笑。

皇上转头看向身边的十三郡王,笑说:“汗阿玛和十九弟回来了,我们也休息休息。”

十三郡王真心劝说:“皇上,您真要多休息休息了,千万不能熬夜了。汗阿玛和十九弟要知道您这样拼命,该多心疼?”

“朕明白。”皇上叹气:“汗阿玛和十九弟回来了,朕感觉肩膀上的担子也不是那么重了。朕这次好好休息,十三弟也多多休息。……家里的几个孩子,确实该多看顾看顾。”

“皇上,您对皇子皇女们,表情缓和一点。”十三郡王不放心,“孩子们哪里受得住您的冷脸?在后宫里也是。皇后四嫂这几年操劳,身体也要注意了,这次也多休息。”

皇上:“……”

“朕知道,一定多休息。”皇上不耐烦十三郡王的唠叨,转移话题:“十九弟回来了,库银失盗的事情,要十九弟来查查。潇然道长虽然这次没回来,但十九弟对武林也很熟悉。”

“这倒是。”说起来十九弟,十三郡王笑容豪迈洒脱:“皇上,孩子们估计都在闹着十九弟,臣弟去看看。”

雅玩斋里,潇洒和侄子们、侄孙们,在京的几个外甥们……一起玩着游戏,闹腾着没大没小的。十三郡王一进来,就看到孩子们中间那最亮眼的一个年轻人,大大的笑容露出来一口小白牙,天真烂漫、灿烂动人。

眉梢眼底,恍若还有一抹稚嫩的孩子气。

十三郡王不由地摇头失笑,一颗心也安定下来。

因为太上皇安在,皇上登基后,皇太后和太妃们都搬出来宫里,住到畅春园。皇上有自己的园子圆明园,却经常住在这里,还要在紫禁城皇宫里主持一些大活动,去木兰围猎等等,倒是四处不固定的。

成家的皇叔们都出去开府了,二十一皇叔……二十四皇叔四个还没成家的,住在宫里的东三所,和皇子们住在一起,皇上都当儿子养着。

这个时代,不管多大,没成家的人就都还是“孩子”,需要长辈们和兄长姐姐操心的,十九阿哥作为一个没成家的小儿郎,即使他都二十二岁了,在哥哥们的眼里,也是孩子。

他的天性,本就是尘埃不染的。这些年来一家人和亲朋好友都宠着,尽管偶尔露出来一丝丝冷酷无情,面对家人的时候,却是纯然的真情流露。

九经三事殿,大红富贵的地毯铺开到门口,舞乐升平,美食飘香,宫人穿梭其中,另有外头的丝竹声穿湖过柳而来,太上皇和一伙老家伙们喝酒说笑;皇上照顾着老父亲,偷偷地将酒水换成白开水;皇叔们自顾自地放松自己,和宗室长辈们说说话儿,其他人都围着他们的十九爷使劲地灌酒。

“十九爷,您一走三年,可想坏十四姐夫了,这一杯酒,您一定要喝。”

“十九爷,欢迎十九爷回来北京,来,干一杯。”

“十九爷走一趟海波,风华更甚,来,干一杯。”

“十九爷……”

潇洒面对众人的热情,微笑着,姿态悠闲,面对这些专门来找他的人,来者不拒,修长的手指端起白玉的小酒杯,一仰脖子,一饮而尽。一杯又一杯,杯杯一口闷。

人群喝彩连连,一起喊着:“十九爷大气,再来。”

潇洒如今也是美酒爱好者,大喝一声:“再来!十四姐夫、康王兄、王大人……来,我们再喝,今天不醉不归。”

十郡王冒出来,用力鼓掌:“好!说好的,不醉不归,谁不醉谁是绿壳的王八!”

众人哈哈大笑,东倒西歪——王八都够那啥了。绿壳王八,那岂不是王八中的王八?

潇洒一手抓着大鸡腿啃,眼睛瞅着十哥笑。增寿用力拍一下十郡王的肩膀,大喊一声:“十爷说得好。酒杯不尽兴,来来来,我来开酒坛子,我们抱着喝。”

傅尔丹击掌大笑:“今天喝一个痛快,我来舞剑助兴。”

“我来弹琴!”

“我来击鼓!”

众人有兴致,潇洒也高兴。他起身站定,抱着一个酒坛子拍开,伸鼻子嗅嗅,醉人的酒香扑鼻而来,一双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宛若夜空闪耀星辰要人沉沦。

“苏培盛,将皇上收藏的好酒都拿出来。来,我们来喝!”

抱着酒坛子,仰着脖子,和几个武将“咕咚咕咚”地灌,周围的人齐齐鼓掌叫好。

苏培盛站在皇上的身后伺候着,距离十九爷远着,却听得清楚。他还没反应过来,皇上乐了:“你个老奴才还不快去?”

“奴才马上去。奴才这就去。”苏培盛行礼,一溜儿小跑下去。大殿中众人吹拉弹唱、群魔乱舞。大郡王歪靠在小桌边,乐呵呵的:“皇上收藏的好酒,今儿可算舍得拿出来了。”

皇上道:“大哥要喝,待会儿搬两坛子回家。”

一般人不知道,皇上日常最是冷静理智的人,却是最喜好美酒的,收藏的各地方美酒更是多。大郡王闻言大喜过望:“臣兄就不客气了,谢了皇上的美意了。”

九郡王平时很是眼馋皇上的酒窖,抓住机会:“皇上,弟弟们那?”

“都有。都有。”皇上今儿高兴,特大方。

太上皇自己喝着喝着,眼见众人的热闹,乐呵呵,还没发觉自己酒杯里是白开水不是美酒,五杯还没感觉,自我感觉特好,和周围的老头子炫耀道:“下面的小子们都捧着酒坛子对嘴灌了,老伙计们,你们还能喝吗?”

许嘉俊笑道:“能喝。太上皇,我们文雅一点儿,玩投壶?对对子?”

太上皇来了兴致,都老了,就比拼谁的牙齿好,谁的胳膊腿儿硬朗了,不能认输!

“魏珠,上来金壶和竹签,我们来。”太上皇吩咐身后的魏珠,还给他一个眼神。

魏珠机灵着:“太上皇,奴才去拿。”魏珠从后门出来大殿,交代外头伺候的小太监们:“快去准备更多的温白开水,老大人们也都不能再喝了。”

小太监连连点头。

一伙老头子们不知道,他们喝的都是白开水,一个个佝偻着老腰,颤颤巍巍的,争先恐后地玩投壶,对对子,谁输了谁喝。

几百人的大殿里热闹非凡,整个大殿由根多根巨柱支撑着,每红柱上个刻都一着回条盘旋、栩栩如绕生的金龙,分外壮观。

大殿的周围,古树参天,绿树成荫,湖泊星罗棋布,没有藻绘的建筑朴素简约。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龙型宫灯里的蜡烛点燃,大殿亮如白昼。

潇洒和众人猜拳行令,灌醉了一地的醉鬼们,衣冠不整,发辫散乱,要他成就感爆满。

这个时候,他自己已然喝得七八分醉,还在喝着。

身穿四团龙褂,足蹬青缎皂靴,灯影里只见二层金龙顶皇子冠上十颗东珠微微颤动,晶莹生光。真个目如朗星面如满月,因皮肤若玉,气质斐然,二十二岁的人了,看去还象十七八岁那样俊俏灵气,只是因为醉酒,白净的脸上带着一层薄红。

那一份散漫的醉意,好似更显得他风采照人。

烛火映照他的天人面容,清晰地映照出他本就天性中有的清冷无情。

傅尔丹大醉了,手里的酒坛子一松,咕噜噜滚到地上,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歪,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朦胧的视线望着最喜欢的小伙伴,怒道:“十九爷,您不地道。您办童学院,自己就上几天学。您说好和我们一起进学的。”

阿尔松阿在地上一坐,两眼发直,舌头打架,嘴里“呵呵”两声:“岂止是不地道。一出海就是三年,跑路都不吱声。”

新一任康亲王世子崇安脸红红的,人醉醺醺的,身体软绵没有力气,也歪到地毯上,嬉笑着:“十九爷,您这次回来,待多久?”

已经成功娶到心仪的郡主的那木济勒色楞,嘴里抓着一只大鸡腿大口吃肉,闻言哂笑道:“我们的十九爷,最是天地逍遥,没心没肺的。”

潇洒微笑着听他们数落自己,人朝地上一坐,放下酒坛子,抓一根烤羊腿在手里,大口吃着。

一根烤羊腿吃完,嘴巴有空了,笑眯眯的小样儿:“都做了父亲的人了,怎滴还这样孩子气?”

钛!

还没完全醉倒的几个人怒从心生,阿尔松阿哭道:“十九爷,这倒是一个大事儿!您何时娶妻生娃娃?我大妹妹哭哭啼啼地嫁人了,现在我小妹妹又闹着要嫁给你。”

潇洒一皱眉,酒意上来要他思维有点混乱,伸伸舌头,有点口渴。举起酒坛子灌了一口酒,越喝越渴,眯了眯眼睛,晃晃脑袋。

已经是翰林院进士的李锺旺,也跟着晃了晃脑袋,伸手摘下来近视眼镜,揉揉眼睛再戴上眼镜,还是以为自己没看清。

“十九爷,您在外面女孩子们面前,可不能这样啊。”李锺旺迷糊地咕哝着,“十九爷,臣怎么看您的眼睛越发媚了那?”

此话一出,几个人哄然大笑。

“十九爷,您还记得吗?我们做最不乖的孩子,最幸福的孩子?”崇安大喊着:‘是谁扬帆起航?是谁纵横七大洋?是谁驰骋大草原歌声嘹亮,是谁给大清人带来五大洲七大洋的朋友和大鸡腿?是我们,大清最不乖的孩子们!是我们嗷!是我们嗷!’十九爷,您忘了我们了嗷!”他喊着,哭着,好似他还是六七岁的孩子,无忧无虑满怀梦想的时光近在咫尺。

潇洒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我们的信仰永在!我们的战船是宝,我们的自由是天,武力是法度,大海是家园!”望着他的小伙伴们,高举手里的大鸡腿,大喊呐喊:“我要带你们去星辰大海!去飞翔!”

他胸腔里蓦然升起一抹愧疚,一抹激情,两口吃完大鸡腿,爬起来站到铜皮大鼓前,举着棒槌“咚咚咚”地敲起来。

“清爽的海浪,一波又一波,迈着整齐的步伐,远方的呼唤,早已经到达,高悬的风帆,懵懂的少年,梦想走遍海角天涯。有一点憧憬、有一点兴奋,有一点害怕……”

小伙伴们哈哈哈大笑:“不怕不怕!”

潇洒笑着,手上的鼓点一变化:“别害怕、别害怕,我们本就以海为家,侠客、海盗,大白鲨和美人鱼,笑看风吃雨打,迎着风,踏着浪,我们一起勇闯天涯……”

阿尔松阿率先以箸击案唱道:“乘着风踏着浪,我们是闹海的哪吒,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吧,抓龙蒸龙虾,今晚就出发,哦哦哦,今晚就出发,不理会哪个婆娘家……”

哈哈哈,哈哈哈,曾经的小伙伴们,爆发出一阵一阵肆意的大笑,举着手里的大鸡腿高喊:“今晚就出发!”

潇洒重重地一敲起来大鼓,唱道:“无风三尺浪,时刻在摇晃,全部吐得稀里哗啦,告别家乡的小少年啊,今晚就出发,和她说一声再会吧”

哈哈哈,这下子,众人都闹起来,围着他们的十九王爷哄笑:“十九爷说说,你的那个‘她’在哪?”

潇洒被闹着,耍无赖地指天发誓:“和你们说没有你们指定不信,若能喝倒下,今晚上问一句答一句。”

“兄弟们,喝!我要喝倒下了,你们接着!”傅尔丹抓起来酒坛子,就开始灌。

潇洒跟着,都是有功夫的人,这般灌酒,一滴美酒不滴落的,全灌到肚子里。

等他喝倒下一个有又一个,整个大殿就他一个站着的,还有清醒的脑袋吩咐宫人:“哥哥姐姐们,抬着他们去休息。”

其他的宫人笑着答应着,这声“哥哥姐姐们”美的心里冒泡要上天,恭敬地给十九王爷磕头行礼,麻利地抬着人醉鬼下去。

李德全、刘二等宫人们,对着他们喝醉的小主子,却是吓坏了。

“爷,您还能走吗?”李德全小心翼翼地问。

“能走。你们都回去休息。”潇洒抬脚迈步给他们看,稳稳的,拎着一个酒坛子走到哥哥弟弟们的面前。

太上皇和一伙老头子们都乏了,去后院休息了。小太监们在抬着一个个醉鬼下去,一群宫女进来,送上来热乎的饭菜。

潇洒闻着饭菜的香气,肚子里饥肠辘辘的叫唤,抓过来一个大鸡腿啃着,对兄弟们喊到:“哥哥弟弟们,孟子见梁惠王。”

挨身的十四郡王立刻应声答道:“魏征!”紧接着十三郡王又道:“载戮干戈!”十二郡王夹一口菜,将一杯酒倾底而尽,酣然说道:“载戮干戈是——‘毕战’。”十郡王笑着道:“五谷不生。”九郡王吃一口酒,红着脸笑道:“出得好——田光。”八郡王放下筷子亢声道:“可使治其赋也。”

“——许由。”七郡王大声回答,仰头饮尽一杯酒,出句道:“寡人好勇——”

五郡王挺身接道:“好!——王猛。”道:“还是出句难点的——秦伯可谓至德矣!”

“予让!”迈着醉步走上来的十七贝勒伸着脖子应声道。十六皇叔·庄亲王笑道:“虽千万人吾往矣。”十八贝子瞪着眼想了想,眉开眼笑大声喊道:“杨雄!”十五贝勒道:“这个令出得好,答得也好——牛山之木尝美矣。”三郡王一拍桌子道:“那自然是‘石秀’!”

兄弟们立时哗然而笑,十八贝子对三郡王道:“三哥你错了。拼命三郎石秀是《水浒》里的,不是正史里的。”三郡王怔了一下,大着舌头说道:“十八弟说‘杨雄’不也是水浒人物?十九弟,你这监场的要执法公平!”

“十八哥说的对。”潇洒灌一口酒,吃一口大鸡腿,笑道:“十八哥的杨雄是王莽的杨雄。这杨雄不是那《水浒》中的杨雄。他手中没得霜毫锋!”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皇上笑道:“坐下来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