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渐渐熄灭,河岸的缝隙中只剩下焦黑的种子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腥臭混合的怪异气味。刚刚恢复些许生机的毒泉,又开始翻涌黑浪,仿佛之前的转机只是一场幻觉。
王玄策蹲下身,看着缝隙中残存的几枚未被焚毁的雪莲种子,指尖轻轻拂过焦黑的陶罐。种子的根系虽有损伤,但仍在微弱地蠕动,似乎还在顽强地吸收着毒水中的养分。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抬头对蒋师仁说:“蒋校尉,立刻派士兵守住河岸缝隙,绝不能让阿罗那顺的人再来破坏。军医,你看看剩下的种子还能不能发芽,我们必须尽快培育出雪莲,否则等到大军水源耗尽,后果不堪设想。”
蒋师仁立刻领命,转身召集士兵在河岸布防,吐蕃骑兵手持长矛围成圈,泥婆罗士兵则用藤甲挡住缝隙,警惕地盯着河面。军医小心翼翼地取出残存的雪莲种子,用清水轻轻冲洗干净,仔细检查后说道:“王正使,种子的胚芽还在,只是受损严重,需要特殊的培育方法,恐怕要耗费些时日。”
王玄策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河面。黑玉佛陀的虚影已经消失,但他知道,阿罗那顺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场解毒之战,才刚刚开始。他握紧手中的青铜砭石,石面上孙思邈的批注仍清晰可见,仿佛在提醒着他——毒虽烈,解亦存,只要不放弃,就总有希望。
岸边的士兵们沉默地忙碌着,有的加固防线,有的协助军医处理种子,有的则继续照料中毒的同伴。虽然刚刚遭遇挫折,但没有人露出绝望的神色。他们跟着王玄策千里复仇,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即便面对邪术与毒泉,也依旧保持着坚定的信念。
王玄策站在河岸最高处,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文成公主留下的砭石与种子,孙思邈失传的医方,还有士兵们的忠诚与勇敢,这些都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他知道,只要众人齐心协力,即便阿罗那顺的阴谋再狠毒,也终会被粉碎,这殑伽河的圣水能重新清澈,天竺的土地也能重归安宁。
第三节: 毒阵逆转
河岸缝隙中,三枚残存的雪莲种子正被军医小心置于陶盆中。陶盆里铺着从吐蕃带来的雪山腐殖土,军医刚将温水缓缓浇下,种子外壳突然“咔”地裂开细缝——原本受损的胚芽竟在晨光中迅速舒展,转瞬便抽芽、展叶,绽放出洁白如雪的花瓣。这突如其来的生机让围拢的士兵们惊呼出声,连王玄策也不禁上前一步,目光紧盯着陶盆中的雪莲。
可下一秒,更惊人的景象出现了。三朵雪莲突然同时爆裂,洁白的花瓣化作漫天金粉,如同春日里的柳絮般轻盈飘落,却精准地朝着七眼毒泉的方向飞去。每一粒金粉在空中都闪烁着微光,凑近细看,竟能发现粉粒表面镌刻着极小的梵文——那是《金刚经》中的“净业真言”,字迹虽微,却透着庄严神圣的气息,仿佛有无数诵经声在空气中隐约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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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言护持!”随行的吐蕃僧侣双手合十,激动地低诵经文,“这雪莲是被圣言加持过的,定能净化毒泉!”
王玄策没有错过金粉飘落的轨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腿——去年被阿罗那顺的士兵砍伤的断足,如今已装上吐蕃工匠特制的金铁假肢,趾尖锋利如刃,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他心念一动,猛地抬起右腿,金铁趾尖在地面划出一道寒光,恰好掠过飘落的金粉。
就在金铁趾尖触碰花粉的瞬间,地面突然剧烈震颤,七眼毒泉中的黑水竟停止了翻涌,紧接着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开始逆向流动!原本朝着下游奔涌的毒水,此刻调转方向,沿着河岸的缝隙渗入地下,只听地底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像是有管道在深处被灌满。
“水在倒流!”蒋师仁提着陌刀冲到岸边,俯身查看地面的缝隙,“底下有东西!”他话音刚落,便举起陌刀,朝着水流最湍急的缝隙狠狠劈下。“铛”的一声脆响,陌刀砍在坚硬的金属上,火星四溅。蒋师仁手腕一转,刀刃顺着缝隙划开,一块铜板被撬起,露出底下埋藏的铜管——铜管口径足有碗口粗,漆黑的毒水正顺着管道快速流动,朝着远方延伸。
王玄策也蹲下身,借着天光查看铜管。管壁外侧布满了铜绿,显然已埋藏许久,可当蒋师仁用陌刀劈开一节铜管时,众人却愣住了——铜管内层竟刻着几行汉字,字迹虽因水汽侵蚀有些模糊,却仍能辨认出是唐军工匠的笔迹:“此管通王帐酒窖,阿贼逼我等铺设,今留此言,盼天军破贼!”
“是去年被俘虏的工匠!”王玄策的眼眶骤然发热。去年使团遇袭时,随行的十余名唐军工匠被阿罗那顺掳走,众人本以为他们早已遇害,没想到他们竟在被逼迫铺设毒管时,偷偷留下了遗言,指明了铜管的去向。
就在此时,空中尚未散落的金粉突然汇聚,朝着铜管的方向飞去,与逆向流动的毒水缠在一起。那些包裹着“净业真言”的金粉,竟在毒水中凝结成一层金色的薄膜,随着水流在铜管中移动,最终从地下延伸至河面,在空中勾勒出一幅完整的脉络图——那是阿罗那顺的敌军饮水系统图,从毒泉源头的铜管,到沿途的蓄水池,再到最终通向阿罗那顺王帐的酒窖与天竺士兵的饮水处,每一处节点都标注得清晰无比。
“原来阿罗那顺不仅想污染殑伽河,还想用毒水毒害自己的士兵!”蒋师仁看着空中的饮水系统图,怒不可遏,“他竟把毒泉的水引入酒窖和饮水处,是想让士兵们在不知不觉中中毒,变成任由他操控的傀儡!”
王玄策的手指沿着空中的脉络图移动,最终停在标注“象兵营地”的节点上,他沉声道:“象兵是阿罗那顺的主力,他若用毒水控制象兵,战斗力会大增。我们必须尽快阻止... ”
他的话还未说完,对岸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对岸的天竺象兵营地中,数十名象兵正捧着水罐饮水——他们手中的水罐里,装的正是泛着黑色光泽的“圣水”,那是阿罗那顺谎称从圣泉中取出的“祈福水”,实则是毒泉的浓缩液!
刚饮下“圣水”的象兵,脸上很快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们手中的水罐“哐当”落地,双手开始抓挠皮肤,原本黝黑的皮肤迅速泛起青紫色的斑块,紧接着斑块破裂,流出腥臭的黑血,皮肤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开始溃烂。有的象兵疼得在地上打滚,有的则疯狂地撞击身边的帐篷,营地中乱作一团,大象也因主人的痛苦而焦躁不安,扬起长鼻发出愤怒的嘶吼。
“是毒水起效了!”一名吐蕃骑兵指着对岸,声音里带着解气的快意,“阿罗那顺没想到,他用来害人的毒水,最终会害了自己的士兵!”
王玄策却没有放松,他盯着对岸混乱的象兵营地,眉头紧锁:“不对,阿罗那顺不会这么轻易暴露。他让象兵饮用毒水,或许是想测试毒效,或许...是想逼象兵拼死作战。蒋校尉,你立刻带五百骑兵,从下游绕到对岸,探查象兵营地的情况,切记不可贸然进攻,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撤退。”
“末将遵令!”蒋师仁抱拳领命,转身从吐蕃骑兵中挑选出五百名精锐,叮嘱他们备好解毒的草药和纱布,随后翻身上马,朝着下游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在河岸上划出一道弧线,很快消失在树林中。
王玄策则继续盯着空中的饮水系统图,金粉勾勒的脉络仍在闪烁,除了象兵营地,还有几处节点通向天竺士兵的驻扎地和阿罗那顺的王帐。他心中盘算着:阿罗那顺将毒水引入王帐酒窖,想必是想在宴请将领时使用,或是在战局不利时,用毒水控制核心兵力。如今毒水已逆流,若能顺着铜管找到所有节点,不仅能阻止更多士兵中毒,还能找到阿罗那顺的兵力部署。
“军医,”王玄策转身看向身旁的军医,“你带着人手,沿着铜管的方向探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隐藏的蓄水池,顺便寻找解毒的草药。吐蕃的弟兄们熟悉地形,让他们协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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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连忙点头,召集了十余名医护兵,带上药箱和工具,跟着几名吐蕃骑兵朝着铜管延伸的方向走去。岸边的士兵们也没有闲着,有的继续加固防线,防止阿罗那顺派人突袭;有的则清理河岸的毒水,用泥土填埋被污染的区域;还有的在照顾尚未完全康复的中毒士兵,将包裹着金粉的纱布敷在他们的伤口上。
空中的金粉渐渐散落,饮水系统图也随之淡化,但王玄策的心中却有了清晰的计划。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铜砭石,石面上的“净业真言”仍在微光闪烁,又抬头望向对岸混乱的象兵营地——这场毒阵的逆转,不仅是解毒的转机,更是复仇之战的关键。阿罗那顺的阴谋已被撕开一道口子,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顺着这道口子,彻底粉碎他的野心,为死去的使团成员和士兵们报仇,让大唐的旗帜,在天竺的土地上重新飘扬。
对岸的惨叫声仍在断断续续地传来,但王玄策知道,这只是开始。他握紧腰间的佩刀,金铁假肢在地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敲响前奏。
第四节 :佛泪解毒
河面的黑雾尚未散尽,那尊曾喷射毒火的黑玉佛陀虚影竟再度浮现。这一次,佛陀狰狞的面容不再充满戾气,反而浮现出几分悲悯,眼眶处竟缓缓渗出晶莹的泪滴,如同黑曜石上凝结的晨露,顺着佛像的面颊滚落,坠入下方翻涌的毒泉中。
“那是什么?”蒋师仁刚带着探查象兵营地的骑兵返回,见此情景立刻握紧陌刀,警惕地盯着空中的虚影。他身后的骑兵们也纷纷举起长矛,生怕佛陀再施邪术。
可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泪滴触及毒泉的瞬间,原本漆黑如墨的毒液竟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水面泛起层层涟漪,腥臭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檀香味。更令人震惊的是,泪滴坠入河底后,河床上突然亮起微光,三百颗通体剔透的琉璃舍利从泥沙中缓缓升起,舍利表面泛着七彩光晕,如同被月光浸润的宝石,悬浮在水面上轻轻转动。
王玄策快步走到岸边,伸手捞起一颗琉璃舍利。舍利入手温润,仿佛带着生命的温度,透过晶莹的壁面,他清晰地看到内部封存着几片干枯的草药——叶片呈锯齿状,根茎粗壮,竟是玄奘法师当年西行时,在天竺各地收集的解毒草药标本!这些标本虽历经岁月,却依旧保持着完整的形态,仿佛只是刚刚被封存其中。
“是玄奘法师的草药!”王玄策心中巨震,他曾在《大唐西域记》中见过对这些草药的记载,法师当年走遍天竺,收集了数百种解毒草药,只为造福百姓,却没想到这些标本竟被封存在舍利之中,如今以这样的方式重现世间。
蒋师仁也凑上前来,看着舍利中的草药标本,眼中满是惊叹:“有了这些标本,军医就能配制出针对性的解毒药,弟兄们就有救了!”
话音刚落,王玄策突然注意到河床上仍有微光闪烁。他示意蒋师仁查看,蒋师仁立刻提着陌刀走到河边,将刀身垂直插入河床。随着他运起内力,陌刀发出阵阵嗡鸣,刀气顺着河床扩散开来,只听“咔啦”一声,河床上的泥沙被震开,露出一张巨大的青铜滤网——滤网直径足有两丈,网眼细密均匀,每个孔洞旁都刻着细微的纹路,仔细辨认便会发现,这些纹路竟对应着《黄帝内经》中的人体穴位图,从头顶的百会穴到脚底的涌泉穴,无一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