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 65:00。
水银镜河在脚下收拢,像一条退去的银蛇。
尽头是一间拱顶俑室,四壁漆黑,唯中央立着七尊陶俑。
俑高两米,赤身裸体,嘴部被铜钉钉死,齿缝间塞满白色石珠。
它们排列成北斗,斗柄指向一扇封死的铜门,门额阴刻:
【无舌者,方得言真。】
顾灯把铜灯举高,灯光落在最近一尊俑的胸口。
陶胎表面布满发丝粗细的裂纹,裂纹里渗着淡红色水银,像毛细血管。
骆枚用镊子夹下一粒石珠,珠子轻得异常,表面竟刻着“顾”字篆体。
她抬头,正对上陶俑空洞的眼窝——
那里面没有眼珠,只有一粒干燥的种子,发芽的根须缠在铜钉上。
沈见清点人数,七人对应七俑。
他伸手去摸第二尊俑的嘴,指腹刚触到铜钉,整排陶俑忽然同时前倾。
“咔啦”一声,背后锁链拉直,露出陶俑背后与铜门相连的机括。
罗禾的笔记本自动跳出扫描图:
【机括:舌簧联动,重量触发,误差 ±50 克。】
“每尊俑嘴里含的石珠重量,正好对应我们七人体重。”
白笙把无人机悬在俑头顶,测得石珠重量:
顾灯 61 克,沈见 74 克,林束 83 克……
末位是罗禾,仅 48 克。
倒计时 64:00。
铜门中央有一个圆形凹槽,直径与石珠一致。
沈见推测:必须把所有石珠取下,按体重顺序嵌入凹槽,门才会开。
但取下石珠,等于拔掉陶俑的“舌头”。
“无舌者,方得言真。”林束念着门额,“意思是——我们要先变成哑巴?”
段星尝试拔钉,铜钉纹丝不动。
骆枚发现钉帽内侧有细小倒刺,强行拔出会撕裂下颌。
“这不是拔,是换。”
她指给众人看:陶俑背后有一条细缝,恰好能塞进一枚骨牌。
骨牌上需要刻上对应人的“真名”,重量才会转移。
——而他们的真名,在第一层已被撕走部分声带,无人能完整说出。
沉默中,第一尊俑忽然自燃。
火焰从铜钉缝隙喷出,瞬间吞没陶胎。
火焰呈赤红色,却没有温度,像冷火。
火光照出陶俑内部:空的,胸腔里悬着一根铜舌,舌面刻着“顾灯”二字。
铜舌下方,吊着一枚小小砝码,正是 61 克。
顾灯伸手去抓铜舌,指尖刚碰到,耳膜“嗡”地一声。
他听见自己小时候的声音,在黑暗里哭着喊:
“妈妈,我再也看不见了……”
那是他夜盲症初发的记忆。
铜舌被取下,火焰熄灭,陶俑化作一地红色碎渣。
顾灯的手里,多了一枚血红色石珠,重 61 克。
第二尊俑随之自燃,露出铜舌“骆枚”。
骆枚握住铜舌,听见自己第一次解剖尸体时的心跳声。
她脸色惨白,却没有犹豫,把石珠抠下。
第三、第四、第五尊俑依次自燃,林束、白笙、沈见陆续拿到属于自己的石珠。
轮到第六尊俑,铜舌上刻着“罗禾”。
罗禾的手抖得厉害,他听见自己第一次在人前开口背楚辞的结巴声。
石珠 48 克,轻得像不存在。
最后一尊俑,铜舌上赫然刻着“段星”。
段星却迟迟不动。
“我拔了,我就彻底没声音了。”
在第一层,他失去了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段录音;
在第三层,他刚刚找回声带,却要再次失去。
倒计时 63:00。
沈见把铜灯递给他:“用你的声音,换所有人的命。”
段星握住铜舌,火焰瞬间吞没他。
火中,他听见父亲的声音,沙哑而温柔:
“星儿,记得回家的路。”
火焰熄灭,段星张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手里多了一枚 79 克的石珠,比预计多了 1 克——
那是父亲留在铜舌上的血痂。
七枚石珠凑齐。
沈见按体重顺序,将它们嵌入铜门凹槽。
最后一颗珠子落位,铜门发出“咔哒”一声,像巨兽咬紧牙关。
门却并未开启,而是缓缓下沉,露出一条向下倾斜的滑道。
滑道内壁布满倒钩,每一根钩尖都闪着水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