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那封几乎等同于“托孤遗书”的奏折,在那个深夜,被送到了乾清宫,摆在了崇祯皇帝的御案之上。
灯火通明的暖阁内,这位年轻的天子,独自一人,将那份奏折,反复看了整整三遍。当他看到“若臣不幸战死,西山新军与镇北基业,皆付陛下”这句话时,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了心头。有震惊,有感动,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全然信任的震撼。
自他登基以来,他见过太多巧言令色的臣子,见过太多拥兵自重的将领,也见过太多打着“为国为民”旗号,实则谋求私利的权臣。他习惯了猜忌,习惯了权衡,习惯了用帝王心术去驾驭每一个棋子。然而此刻,顾昭却以一种近乎赤裸的方式,将自己的忠诚与性命,毫无保留地抵押在了他的面前。
这份信任,是如此的沉重,又是如此的灼热,让他这位多疑的君王,第一次感到了些许的惭愧。
“好一个顾昭……好一个‘只为大明江山计’……” 崇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眼中的所有疑虑与权衡,尽数化为了决断。他提起朱笔,在那份奏折的末尾,重重地批下了两个字:
“准奏!”
并加:尽起京畿府库,全力支持镇北军北伐!凡有所需,不得有误!
帝国的战争机器,因为这一封奏折,和这两个朱批,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轰然运转起来。
数日之后,京师德胜门外,旌旗蔽日,杀气冲天。
这是一个清冷的冬日,凛冽的寒风卷着尘土,吹拂在每一个士兵肃杀的脸庞上。两万名镇北军的将士,在这里完成了最后的集结。他们之中,有一半是跟随顾昭从尸山血海中一路杀出来的百战老兵,另一半,则是在西山大营经过了最严苛训练的精锐新军。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铁甲,手持着寒光闪闪的兵刃,身后无数面绣着咆哮猛虎的巨大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汇成了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色海洋。
在这片海洋的最前方,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大点将台上,顾昭身披玄色重甲,猩红的披风被狂风卷起,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他没有说任何一句废话,只是用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缓缓扫过台下那两万张年轻而又坚毅的面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回到了两年之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雄浑而又清晰的声音,借着内力的激荡,传遍了整个校场,压过了呼啸的风声。
“士兵们!”
“两年之前,我顾昭,只是辽东抚顺城外,死人堆里一个无人问津、濒临死亡的小小哨兵!是你们,是站在你们队列最前面的那些老兄弟们,在那个绝望的下午,选择了相信我,追随我,让我,也让你们自己,从地狱里爬了出来,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