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指尖,在舆图上划过白狼口北行的位置,没有丝毫停顿。

指尖一路向北,最终停在了一片空白的沙漠。

那里什么都没标。

但卫子夫知道。

那是李广的埋骨地。

她比谁都清楚,李广这一辈子,都在追一个叫“封侯”的影子。

他是一头被功名渴疯了的老狼,任何一点血腥味,都能让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而刘彻……

那个男人,算准了这一点。

他把李广这柄渴望饮血、却锈迹斑斑的老刀,扔进了一个最不可能有猎物的陷阱里。

就是要逼他疯。

逼他自己走向绝路。

用一个“数奇”老将的陨落,来敲打整个军功集团,来为他下一步清算卫氏,埋下最冷的伏笔。

“他回不来了。”

卫子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滚烫的烙铁触碰冰雪的滋滋声。

“这是陛下,赐他的最后‘体面’。”

尹尚宫浑身一颤,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卫子夫的目光,转回到西线那份密报上,落在“弓月泽”三个字上。

她的唇角,无声地扬起。

那不是笑意,是棋手看到对手落入陷阱时,冰冷刺骨的激赏。

满朝文武,甚至刘彻,都以为霍去病是把无坚不摧的刀。

只有她知道。

她的去病,不是刀。

他是猎人。

“传令给‘影子’。”

卫子夫的眼神骤然收紧,锋利如针。

“盯死平阳侯府,曹襄有任何异动,不必拦。”

“把他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表情,都给我变成呈给御史台的刀!”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嗜血的意味。

“另外,告诉东方朔。”

“昭华那,可以开始了。”

尹尚宫心头发紧,垂首。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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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东线。

这里,就是那条李广通往地狱的路。

一个用鲜血和白骨砌成的陷阱。

小主,

李广每一次呼吸,都是将滚烫的沙砾吸入肺腑。

他身边的汉军,已不足三千,在匈奴黑色的潮水中,像一片随时会倾覆的孤叶。

“将军!突围吧!”

副将张达的胳膊软软垂着,半边身子都是血,他嘶吼着。

“南边!南边还有机会!留得青山在啊,将军!”

李广笑了。

那张刻满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笑声嘶哑,从满是血污的喉咙里挤出来,竟带着痛饮三百杯的酣畅。

他望向长安的方向。

一生所求,为何?

封侯。

从黑发,到白头。

终究,一场空。

何其……可笑。

“突围?”

李广的声音很轻,却盖过了风声。

“我李广这一生,都在突围。”

“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