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碎片后露出的半张脸让所有人呼吸骤停——那分明是林统领麾下某个亲卫的面容,只是眼窝里嵌着两枚锈迹斑斑的五铢钱。
刘师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的血沫在地砖上画出诡异卦象:"不是影子...是阴兵借了活人躯壳..."他珍藏的罗盘在怀中炸成碎片,锋利的铜片划破脸颊也浑然不觉,"这些影卫是我们进洞时触发的血契,每死一个人就..."
林统领突然暴喝一声挥刀斩断话头。
将军的玄铁佩刀劈在第二具面具上时,刀刃竟发出切中败絮的闷响。
更多熟悉的面容从傩戏面具后浮现,有个年轻士兵突然跪地干呕——他认出第三具影卫铠甲缝隙露出的胎记,正是昨夜替他守夜的同胞兄弟。
"别停手!"李清音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即将溃散的墨斗阵重新泛起金光。
道姑指尖飞速掐着子午诀,腕间重新串起的桃木珠再次迸裂,"肉身已成了容器,超度他们才是慈悲!"
仿佛印证她的话语,被白逸刺穿的影卫突然剧烈抽搐。
无数黑色丝线从伤口处涌出,在空中扭结成戴孝妇人哭泣的形状。
楚风眼疾手快掷出雷击木,紫电炸开的瞬间,众人耳边响起千百人的恸哭,又倏然归于寂静。
当第六具影卫在剑阵中灰飞烟灭,凌仙儿突然踉跄着撞上石壁。
少女道姑的袖口早已被符纸烧穿,裸露的小臂上浮现出与星图呼应的光斑:"不对劲...它们在故意消耗..."
话未说完,剩余的五具影卫突然放弃攻击,倒退着飘向祭坛中央。
青铜灯台残骸里未燃尽的尸油开始沸腾,赵老牛皮笔记本上的殄文拓片无火自焚。
在所有人来得及反应之前,影卫们化作粘稠的黑液彼此融合,石台四周突然浮现出九宫八卦的虚影——却是完全倒转的逆卦。
"退离祭坛!"李清音甩出的五铢钱尚在半空就被腐蚀成青烟。
新生的巨大影卫缓缓直起身子,傩戏面具已变成覆盖整张脸的青铜兽面,眼窝处的幽火凝成实质滴落在地,烧得星图凹槽滋滋作响。
它手中凝聚的阴影长戟划过穹顶,紫微垣星图竟被撕开一道血色裂口。
白逸的剑尖垂落一滴黑血,年轻剑客的手腕不自然地痉挛——方才突破极限的那剑显然透支了灵力。
凌仙儿勉强撑起的八卦阵在阴影压迫下明灭不定,像风中的残烛。
就连最勇猛的林统领也下意识按住腰间震颤的佩刀,那是漠北名匠用陨铁打造的宝刀,此刻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李清音道袍上的太极鱼彻底被血浸透,她凝视着影卫胸口那枚完好无损的青铜铃铛。
当血雨再次落下时,道姑忽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缓缓爬向祭坛,仿佛被玉盒中某种存在温柔召唤。
师父临终前用龟甲划破她掌心的旧伤突然灼痛起来,那枚躺在盒中的铃铛,似乎在随着她血脉的跳动轻轻摇晃。
巨大影卫的兽面缓缓转向人群,阴影长戟在地面拖出火星四溅的沟壑。
凌仙儿袖中的黄符无风自燃,白逸的剑气在身前三尺便莫名消散,就连楚风那半块虎符都蒙上了层青灰色锈迹。
李清音按住腰间铜铃的手指微微发颤,她忽然意识到师父羽化前夜,为何要她对着倒悬的北斗七星立誓——原来所有因果早在二十年前,就随着某个道观冲天而起的火光,烧成了今天解不开的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