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背着何叶,就要走下方凤山。
知客见这对少年姐弟出手阔绰,也算诚心礼佛,便拿了些“供品”给他们。
是一块蜜供,一把果干,还有香烛。
言说都是供奉菩萨过的,有加持,这不眼瞅就要过年了,用作先人祭祀,效用是极好的。
何肆想了想,便道谢收下了。
故而两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城郊老坟岗。
那里有师爷徐连海、娘亲齐柔、长姐何花的坟茔。
当然,名义上何肆的也在。
当初为母姊立坟时,何肆本想为戴平前辈也立个剑冢的,便是在地里埋下那价值连城的曳影之剑。
结果舅舅齐济阻拦道:“别整虚的,我回辽东给老戴立个衣冠冢得了,剑我给他孙女带去。”
何肆才知道戴老铁汉柔情,虽然无儿无女,却是早年捡了个小女娃养在身边。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世道,真有几人是无牵无挂的?
何肆站在坟前,伸手一撮烛头,气机引火,点燃香烛,然后摆好果干、蜜供。
便带着二姐何叶对着打理干净的坟茔磕头。
临近节庆,老坟岗中总会游荡些行尸走肉,靠活人祭奠死人的供品维生。
故而一些明明有过祭祀痕迹的坟前,却是找不到一件供品。
五体投地、三叩九拜后的何叶揉了揉微红的额头,眼眶也是通红。
却是小声问何肆道:“小四,咱就奉上这点儿东西吗?”
何肆只是轻声道:“明天才是正日子。”
何叶面色凄婉道:“明天就过年了,城里饽饽铺都关了,何花她很喜欢吃驴打滚的。”
何肆闻言,微微怔神,都知道何花爱吃什么,却是不知道娘亲喜欢吃什么,真是枉为人子。
何肆强颜欢笑,打趣何叶道:“我的好二姐,你真打算把这么多饽饽都一个人吃完吗?”
何叶一愣,旋即有些羞赧和委屈,小声道:“原来不全是买给我的吗?”
何肆轻笑一声,宠溺道:“你想吃能吃的话,那就都吃了,等会儿回去我们再买些就好。”
何叶点了点头,却是高兴不起来。
忽然,何肆扭头,是远处丛林,有人提携供品而来。
人尚未至,只是何肆的伏矢魄远远扫过,感知到了。
是小舅子李舒阳。
何肆心头微动,叔婶一家都是从顾安县迁来京城的,无亲无故,故而何肆自作多情的几率不大。
李舒阳多半是来祭祀娘亲和姐姐的,他确实是重情的,故而厌恶自己。
何肆对何叶说道:“李舒阳来了,咱要见见吗?”
何叶有些犹豫,还是说道:“见见吧。”
何肆便玩笑道:“我现在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了,他要是打我,你可得护着。”
何叶用力点头,背对着何肆,张开双手,像只护仔的老母鸡。
那头,李舒阳拎着食盒,脚步沉重,却见自己要祭拜的新坟之前有人站立。
他甩了甩头,当看清当头女子面容之后,瞠目结舌。
拔腿快步上前,大有赶蝉之势。
何叶见他“来势汹汹”,微微后退一步,身子抵在何肆怀中。
何肆见状,摇头失笑。
李舒阳直愣愣看着何叶,结结巴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何叶站直身子,轻声道:“也就今天。”
两人视线都有些无处安放,李舒阳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提起食盒,里头都是上供的祭品,却问何叶道:“你要吃吗?德誉斋的饽饽。”
何叶摇头。
愣愣之后,旋即问道:“有驴打滚吗?”
李舒阳点头。
何叶轻声道:“是咱姐喜欢吃的。”
李舒阳再见何叶的惊喜就被心头忽生的悲怆给淹没了。
何肆暗暗叹了口气,只以为李舒阳又要对自己冷眉怒目了。
结果李舒阳只是勉强一笑,对着他,轻轻叫了声,“姐夫。”
何肆两条眉毛一高一低,几乎差出一个台阶。
这是什么情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舒阳难以启齿道:“以前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咱们还是郎舅。”
何肆拨开拦在身前的何叶,缓过神来,面带欣喜,重重点头。
李舒阳多此一举道:“我是来看看我姐和婶子。”
何肆生硬道:“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