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请问您是怎么到达法国的呢?”
朱诺安只得再次糊弄过去,说穿越的话,自己会上宗教裁判所还是疯人院?
泰伦斯警官没有多计较,她现在居住在主教先生的住所,主教应该非常信任她。他尊敬主教。
“ju小姐,您填好这张表,在我们这存个档就可以了。”
这次填表,朱诺安填了自己真正的姓名,nuoanzhu。因为这是正式登记留档,不像一开始被拘留。她不想用假名糊弄,毕竟她的档案归在主教户下。
当她走出警察局,她想自己在法国终于不是黑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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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们回到主教府时,主教正好从经堂出来送客,他一边走一边和一个青年讨论什么。朱诺安准备绕过去上楼,把手里的衣物放好。
“zhu小姐!您在这!”杜布瓦看到了她。他注意到朱诺安和上午不一样,她戴了一顶帽子。“您真的住在主教先生家!这也太幸福了吧!”他满满的羡慕。
“我要谢谢主教先生!多亏了他的好意。”朱诺安只能这样说。
主教笑眯眯的,他知道他的学生一直有去东方传教的意愿。杜布瓦进入教士培育所后就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
“主教先生,我可以留下来吃饭吗?”杜布瓦可怜巴巴地看向他的老师。
“很遗憾,约瑟夫,马格洛大娘今天准备的晚餐不够再多一个人啦。下次记得提前跟马格洛大娘说。”
“好吧,我又得回去吃食堂了……那下次再见!先生和小姐!”杜布瓦告辞了。
“多么有活力的生命呀!”主教朝朱诺安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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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依旧是素食。
吃完晚餐后,主教带着她到院子里的牛棚。牛棚的另一边搭建了一个小房间。
“这个就是我的冬天办公室了。我叫它冬斋。”主教兴致勃勃地介绍。
“咱们开始学习吧!先由我来给您上法语课。”主教点开了煤油灯,桌上已经摆好两份纸笔。朱诺安在主教对面落座。
不得不说,主教真的是个好老师,他准备好了教案。这是私人一对一授课啊!朱诺安很认真,她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主教考虑到朱诺安要去医院帮工,他就从常见事物和日常用语教起。
她听说读写一起练,法语的发音规则比英语简单,当主教写出一个新词她居然能猜出读音。就是s和h不发音,每个单词的音节太短了,书面文字跟口语区别有点大啊。
她受日耳曼语系荼毒,现在被拉丁语系毒打。
当学了满满三页纸后,主教觉得这个量对一个初学者够了,他结束了今晚的第一节课。
“zhu小姐,语言在于练习,相信您很快就会掌握我们的语言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在我们的对话里渐渐少用英语。您也可以尝试用法语教我中文。”
马格洛大娘在上课期间进来给他们续了茶水。主教喝了一口茶,缓缓说:“现在zhu小姐您可以开始您的中文课了。”
朱诺安感谢现代汉语拼音,这种拉丁语化标音拯救多少汉语学习者。
她从拼音开始教,但是主教明显对汉字更感兴趣。“zhu小姐,我都这把年纪了,您的语言确实对于我很难发音。我的学习目标不在于听说,而在于读写。”
朱诺安立即改变教学方向。幸好她出国前在国内大学选修过文学院的甲骨文课,她回忆教授的讲课方式,开始从汉字的起源说起。
“确实很有趣,汉字跟欧洲文字是如此不同。原来每个字都是一幅画。”主教看着纸上的线条津津有味。
然后他向她提问:“zhu小姐,请问您的姓是这个吗?”
主教拿着蘸水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画出了一个汉字——“朱”。他把纸推到她面前。
“您会写汉字!”朱诺安低头看着这个有点幼稚的字体哑口。虽然笔画顺序全错,但能画出来已经很牛了。主教你会汉字的话,还要我教吗?
震惊之后,她抬头看向主教:“是的,这是我的姓。”
主教点点头。他又把纸拿过去,他好像还要写些什么。他拿着笔,笔悬在纸上停顿了一会儿,一笔一划地画出了两个汉字。这对他来说有些困难,他画一笔就得暂停思索一下。
“zhu小姐,请问这两个中文怎么念?”主教停笔。
“hé——yi——”
朱诺安努力认出这两个“汉字”。她看着想了想,拿过自己的笔在纸上写下,“和儀”。
“您看是不是这两个字?”
繁体字太折磨人了。
主教是怎么知道这三个字的?这明显是一个人的名字。她猜这还是一个土著中国人,不是现代穿越户,至少不是来自大陆的穿越户。
“是的,没错。”主教拿着纸看了良久,“就是这两个字。”
“zhuheyi。”他念出声,然后问她:“朱小姐我念对了吗?”
朱诺安点点头,很接近了。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这是一个中国人的名字——朱和仪。不知道是男是女?主教怎么认识ta的呢?背后一定有一个故事。
她看到主教拿着纸的手有点颤抖。朱和仪这个人一定对他来说很重要吧,她猜他想学习中文多半是因为这个人,说不定他收留自己也是因为她有和故人一样的姓。
“对不起,朱小姐,我有点失态了。”主教察觉自己眼底有些热,他看着这三个外国方块字,就想起了22年前的那天。
*
“这是我的真名,请记得刻于我的墓碑上。”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指颤抖着在纸条上写下三个汉字,然后握着他的手塞在了他手里。
“小查理,没想到最后是你送我走。”米里哀记得老人的泪划过了脸颊。
“他到死也没有喊过我的中国名字……”他扶着老人慢慢躺下,他听到老人喃喃地说。
*
“朱小姐,您可以写一下您的名字吗?”主教眨了眨眼。“中国的文字真的太奇妙了。我能察觉它自带线条的艺术。”
“我的名字是这两个字,nuo是这个,an是这个。”朱诺安不想看老人落泪,她即便好奇也不会去打扰别人的过去。
她在纸上认真写好自己的名字。
“真奇妙,我听说中国人的名字都有独特的意思,您可以为我解释一下您的名字的含义吗?”主教看到“诺安”两个字喟叹。
“嗯,大概意思是许诺平安吧。这是我父母对我的心愿。”朱诺安歪歪头。
“多美好真实的祝福!天底下的父母都对子女有此心多好,这是成年人对自己子女的义务。”主教看她,“朱小姐,您的一生会如您的名字一般得到上天的庇佑。”
“谢谢您!米里哀先生。”朱诺安听到老人如此郑重的回答很感动。
“朱小姐,您知道这是个中国人的名字。那么它是什么意思呢?”主教看着和仪两个字问她。
“我想是和善谦让,合乎礼仪的意思。”朱诺安说文解字。
“……”主教一时没有说话。人如其名,他想。
他对朱和仪最深刻的印象不是她在病床上垂垂老矣的样子,而是他第一次参加蓬帕杜夫人的沙龙——朱和仪沉静如水地坐在热烈玩闹的人堆里,她确实彬彬有礼,行动不急不缓。蓬帕杜夫人搂着她的胳膊说些什么,她微微低头笑着回答。那时候他还是查理·米里哀,不是卞福汝主教。
他第一次见那样奢靡豪华的茶会,每个人都在和自己的老朋友交谈,他有点紧张和尴尬。她注意到了他,她笑着说:“小米里哀先生来了,经年不见,一眨眼您都这样大了。”
“朱小姐,夜已经深了。咱们的晚课明天继续。您记得睡前复习一下今天学的词句。明天我可要用来问您。”
主教回过神来,他看看时钟,已经11点了。
“您早点休息。”朱诺安起身告退。
她回屋时转身看了看花园里的牛棚,灯还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