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狄斯丁姑娘在一旁慈祥地微笑。
“我就住主教先生的家里。”朱诺安有点不好意思,她这寄人篱下的。
“太好了!我经常拜访主教先生!我们可以经常见了!”杜布瓦内心一蹦三尺高,“但是我之前去主教先生家怎么没见到您……”
“zhu小姐是昨天住下的。”巴狄斯丁接过话,“杜布瓦先生您以后可以常来,zhu小姐正在学习法语,你们可以多交流。”
“您在学习法语呀!我有可多的学习语言的诀窍了,您可以问我!我现在在研究汉语和满语,就是资料不太够……”杜布瓦停不下来。
“杜布瓦先生,以后您有时间。您的同学在等您呢。”巴狄斯丁阻止他喋喋不休,她示意他的身后其他同学在招手喊他。
“好的!下次再聊!再见,巴狄斯丁女士,zhu小姐!”杜布瓦来去如风。
真是个青春洋溢的阳光青年啊!很难想象这个人未来要成为神父,朱诺安想。在她心里,或者说刻板印象,神学生和神职人员就应该像主教兄妹一样,稳重自持。她看着杜布瓦的背影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脱掉教士袍去球场打篮球了。
“zhu小姐,我们去街上吧。”巴狄斯丁马不停蹄。
朱诺安点点头。
其实在散场后仍有些市民留下来围观朱诺安的一举一动。他们看到那个在弥撒中举十字架的司仪跑过来跟这个怪女人说话,巴狄斯丁姑娘却在一旁微笑。
他们伸了耳朵听,却听不明白。什么情况?
他们听不懂却可以“看图说话”,一个神圣的教士和主教的妹妹都对这个怪女人这样友好,是不是这个女人的罪过已经被天主原谅了?
他们顿时觉得这个瓜好像没有那么津津有味了,还不如这个女人和那个凶汉在街上游荡的故事更让他们有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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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诺安和巴狄斯丁走在巴许维街。白天的迪涅跟夜里的迪涅好不一样。她想到她前天夜里跟冉阿让在街上乱走,她那时候想这个城市真的好大,大得无边无际,以至于找不到一处可以憩息的地方。
而这居然是前天的事,她感觉像过了好多年呢,冉阿让昨天还在这个城市里……
她抓一下领口,却发现自己没有戴那枚胸针。
他走得真快。她想起早上起床看街边人已经不见了。他要去哪?她想起书里他好像去北方的一座海边城市创业了,但是她忘了城市名字。
算了,她后边应该不会再见到他。她记得主教去世他都没有再回迪涅过。她想到主教去世就有一种难言的郁闷,虽然他们都是纸片人,但是……她看了看巴狄斯丁,她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清瘦的脸和挺直的背……但是太真实了。
“巴狄斯丁女士,我们去哪呢?”
虽然朱诺安在前日就在迪涅城里转悠了,但那时又冷又饿,完全没有心情打量这个城市。
“我们去衣服铺子。”
朱诺安看了看自己全身从内到外都是巴狄斯丁姑娘的衣服。确实,巴狄斯丁把衣服匀给她,自己也不够穿了。
“日安,巴狄斯丁女士。”她们遇到了在街上巡逻的警察。
“日安,泰伦斯先生。”巴狄斯丁姑娘回礼,“zhu小姐,这是迪涅警察队长,泰伦斯先生。泰伦斯先生,这是nuoanzhu小姐,她现在居于主教先生的屋子。”
看起来三十多岁留着鬓角的警察看了看这个黑发黑眼的姑娘,他好像记得昨日早晨他抓那贼人去面见主教时,她也在场?
“日安,泰伦斯先生。”朱诺安感觉自己好像过年时被抓着给陌生亲戚拜年的小孩。
“嗯,您好,ju小姐。”泰伦斯想了想,听名字,她是意大利人?有外国人居住在他的辖区,即便在主教屋下,但该走的手续还是得走的。“巴狄斯丁姑娘,如果您下午有空,请带着ju小姐来警局一趟。”
巴狄斯丁点头应承。等警察走过,她跟朱诺安解释。朱诺安明白,外国人居住登记无论在哪都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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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您,巴狄斯丁姑娘!是您的衣服需要织补么?”
巴狄斯丁带她走到了下城区,走入了一间不太起眼的铺子。刚入店,一个微胖中年妇人就走出来相迎。
朱诺安环顾了一下这家店,四周的木墙上上下两层挂满了衣服,好像她逛过的那些古着店。现在好像还没有成衣店,平民想有衣服穿,要么自己买布做,要么找裁缝定制,还从当铺流出的二手衣……
欧美古着文化真是源远流长。
“不,是这位小姐需要衣服。”巴狄斯丁心里列了一张单,“她需要两套衬裙衬裤,一件外裙,一顶帽子。”
“还有一件胸衣。”巴狄斯丁突然想到那晚替她穿衣,自己没有多余的胸衣了,现在只能多置办。她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光,这些东西对女孩子来说是必需的。
店长看了看朱诺安,原来这个姑娘就是这几天流言的主角之一。不过她跟着巴狄斯丁……
店主和巴狄斯丁让朱诺安自己在衣架上挑。朱诺安看到衣架都分了价格区,现在是主教他们替她买单,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法国物价水平,但她怎么好意思看那些有华贵装饰的衣服。
朱诺安在低价打折区挑挑拣拣。有些衣物还有明显的污渍,而且尺寸都好大……
最终她挑到了一条蓝白细条纹的羊毛裙子,虽然布料有些泛黄,但没有老鼠啃的洞,状态已经很不错了。
店长用衣杆把它拿下来。
这条裙子不是现在流行的高腰帝政款,巴狄斯丁一看就知道这是20年前的款式,她也曾穿过这样的裙子,大革命时期……怪不得店长急于出手。
巴狄斯丁拿过裙子在朱诺安身上比划了一下,身量尺寸都差不多。就是她不知道朱诺安介不介意穿这样的裙子。
“这条裙子布料非常好,您看保存得也好,如果您买只要3法郎。”店主是个虔诚的教徒,每次主教他们有需要置办或织补日常衣物,她都会打折甚至不收费。
朱诺安当然不介意,她不排斥二手衣物也不在意款式流行与否,只要消毒好就行。
巴狄斯丁替她挑好了一顶白色棉纱软帽,朴实无华简洁大方,没有蕾丝花边只有一条缎带装饰在上面。朱诺安戴上去,帽子遮盖了她的发型。店主拿出镜子给她看,全身上下没有装饰物的打扮有日后法式简洁搭配内味了,朱诺安很满意。
“其他内衣在里间。”店主带她们走近木墙后面的小隔间。
白色的亚麻贴身衬裙衬裤和羊毛袜子都是新的,折叠摆在木架上,用粗布盖着。店主随便拿了两套。这些衣物都是均码,毕竟现在也没有成衣分码,而且衬裙宽大也可直接当做睡裙。如果女性要凸显身材,就全靠胸衣在衬裙外边系着。
现在的胸衣并不贴身,而且一穿就可以穿很多年,平时并没有人来买。店主拉开帘子给她们展示了零零散散的一些:“这些都顶好,从巴黎来的。用料不是木头,而是鲸鱼须呢。”
巴狄斯丁点点头。她是贵族出身,自然能判断。
朱诺安惊了!她以为帝政时期女人不用穿紧身胸衣了呢!她不想束胸和束腰!
她求救似地看向巴狄斯丁。老女士眨眨眼,忽然想起中国女人好似不束腰。“现在店里有短款的胸衣吗?”巴狄斯丁问店主。
帘子里陈列的胸衣多半还是路易十六时期和大革命时期的倒梯形款。
“有是有,不过价格相比那些较贵。”妇人翻找着,找到了一件像背心一样的短胸衣,“这也是从巴黎来的,时兴款。”
巴狄斯丁让朱诺安脱下外裙,在店里试试。当朱诺安穿上胸衣的时候,她感觉这好像就是平板版的现代内衣,像背背佳……
巴狄斯丁帮忙拉紧了绳子,胸衣边缘卡在肋骨上。
“嗯嗯!可以了!巴狄斯丁女士!”朱诺安赶紧喊停。如果自己调松紧的话,好像也就是普通内衣。她看了看自己的胸,有了这个也好,她在男人面前胸前没点什么遮挡总感觉很危险。
“我觉得可以。”朱诺安调松了一点绳子。
“嗯,那您先穿着吧,不用脱了。”店主看到巴狄斯丁点头。
“巴狄斯丁姑娘,一共10法郎。”店主拿纸包了那一件外裙和其他内衣,帽子和胸衣朱诺安都穿戴在身上了。
巴狄斯丁姑娘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两枚5法郎的硬币付了钱。朱诺安挺不好意思的,白嫖了房租又让人家破费。
巴狄斯丁日常也没有一次性花过这么多钱,但是她没有怨言,她服从哥哥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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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朱诺安抱着大纸包又赶去了警察局。先前答应过泰伦斯警官去报道的。
这次有巴狄斯丁姑娘在旁边做翻译,流程很顺利。当泰伦斯警官知道她是中国人的时候非常惊讶,问她在巴黎可有档案,这样就不用建立新档了。
“噢,我只是听说几十年前巴黎警局也接待过中国人。一般远东来人都会由教会直接送到巴黎。”得到否定答案后,泰伦斯有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