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刀鸣声刺激到洛湘竹的神经,让她心尖猝然一跳,但她连回首的机会都没有,便已感到脖颈处浮现几丝刺痛。
崔一刀出,眼看这男人竟然还没反应,那便定是当真昏迷,倒是他多虑了,心头放松下来。
可刹那间,一只手骤然自眼前女子的肩旁穿过,好似银龙合口,眨眼钳住他的脖颈,将他原地提起。
还是装昏!?
崔一眼看那昏迷男子猝然出手起身钳住他的脖颈,当即眼神一冷,顺势变招,打算直取赵无眠首级。
崔一知道眼前此人定是江湖高手,但还是没料到,这男人的武功高的早已超乎他的想象。
他还没来得及变招,赵无眠另一只手便已经擦出一抹残影,拦住他的手腕,向侧一扭,龙纹长刀当即落下,旋即向后一掰。
咔嚓————
小臂骨从中断裂,惨白自血肉间穿出,血珠飞溅,鲜血淋漓。
剧痛让崔一都不免惨叫出声,可脖颈被钳,无力发声,只能发出几声痛苦至极的呜咽。
洛湘竹此刻才反应过来,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错愕抬眼,却瞧赵无眠已是站起身,一手掰断那人小臂,一手钳住他的脖颈。
明明赵无眠就枕着她的大腿,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清他是何时出招起身。
但紧随其后,洛湘竹表情便浮现浓浓的惊喜,以为赵无眠终于醒了,但定睛一瞧,赵无眠依旧双目微闭……咦?
崔一武功更高,察觉赵无眠双目微闭,呼吸依旧均匀,便知这男人的确还在昏迷,只是身经百战的体魄让他察觉危险后,本能出招……所谓肌肉记忆,便是如此。
念及此处,崔一眼底顿生浓浓的惊悚,只是肌肉记忆便是如此,那他的武功究竟得有多高啊?总不至于比他们九黎的老祖宗还高……
他没能力再思考这些细节,喉间传来的窒息感让他凌空双腿不由挣扎几分,后猝然抬腿踢向赵无眠的下阴处,另一只手垂在半空,则重重朝赵无眠的小臂砸去。
咔嚓咔嚓————
赵无眠后发先至,长靴抬起,单臂向上,于是又是两声骨裂脆响,惨白断骨穿出皮肉。
崔一又是一声痛苦的呜咽,但紧随其后双目赤红,泛起狠色,已是拉拢在两侧的双臂好似长鞭,砸着赵无眠的胳膊。
可他此刻根本没有力气,赵无眠似是判断出他早已没了威胁,因此一动不动,任由崔一甩着断臂乱砸,但钳住他的手却巍峨不动,神情更是没有一丝变化,双目微闭波澜不惊。
眼瞧此景,崔一心头微颤,惊悚到了极点,同样都是人,可他面前这男人,武功也好,体魄也罢皆是让他闻所未闻。
他不想死,眼神更为狠戾疯狂,动作癫狂,随着他的动作,身上血珠不断飞溅。
后渐渐的,他的动作幅度越来越慢,直至四肢无力垂下,好似牵线木偶般被赵无眠钳在半空。
此景太过血腥,足以将常人吓昏过去。
洛湘竹瘫在地上,脸上都溅上不少血珠,美目瞪大望着赵无眠,神情呆愣。
若是平时,她少说得被吓得连连后退,不敢正眼看。
但如今她回过神来,直勾勾看着赵无眠的脸,几秒后却是露出一抹动人心魄的笑。
刚刚这人还没变招,你就替我挡下……
早知我就不放那把火了……有你在身边,我肯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赵无眠本能察觉出崔一生机已绝,这才松手,后身躯微晃,也是瘫软下来,被洛湘竹扶住。
她缓缓跪坐下来,再度将手帕浸湿,温温柔柔擦拭着赵无眠脸上的血液。
而后洛湘竹才看向好似烂泥般瘫在地上崔一,神情稍显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摸尸。
摸索一会儿,翻出一沉甸甸的钱袋,打开一瞧,碎银满满当当,少说百两。
洛湘竹心头大喜,小手捏着钱袋不断推着赵无眠的肩膀。
瞧,咱们有钱啦!今晚给你吃好吃哒!
没了危险,赵无眠也便没了反应,也不知能不能感觉到洛湘竹的喜悦。
洛湘竹不以为意甜甜笑着。
咱们好有钱呀。
崔一身上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物什,洛湘竹眼看没用,也便没有再取。
她四处打量一眼,唯恐这刺客还有援军,不敢耽搁,也便没有杀人灭迹,只是匆匆找出崔一放在远处的那匹马,拉着缰绳,来至木板车前。
她犹豫片刻,后松开毛驴缰绳,拍拍毛驴大腿。
这些天谢谢你喔,放你自由,可别被人抓了去,做成驴肉火烧。
一想起驴肉火烧,洛湘竹便觉馋虫都被勾起,肚子咕咕直叫。
毛驴看了洛湘竹一眼,慢悠悠离去,洛湘竹转而将马拴上绳子,也便有了简易马车。
马儿已经跑了一夜,很是疲惫,即便洛湘竹用鞭子抽,也只是踱步慢跑,不过还是比驴车快了不少。
洛湘竹抬眼看了下天色,而后又回首高高兴兴轻轻拍了下赵无眠的肩膀,高高兴兴。
走,今晚咱们吃大餐!
永昌城内,节度使嫡子死在中原,仅带回首级,于是满街白绫。
崔府内,崔向微自从嫡子被萨满天一招砍了脑袋,便无心刺探,策马赶回南诏,整日待在府中,谁也不见。
白发人送黑发人,自会如此。
虽然永昌境内还是一片平静,但谁都知道,若在此刻有人作奸犯科,当了那出头鸟,定会死的很惨。
由此近些日子,便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都低调不少,但偏偏此时此刻,一座山被人烧了,让永昌岁赋锐减万两有余。
南诏,说白了就是九黎的地盘,朝廷的钱就是九黎的钱,永昌的钱,自然也就是崔家的钱。
如此大的损失,崔向微自是怒上心头,所谓枪打出头鸟,否则也不会派自己的贴身护卫崔一去查此事。
此刻书房内,崔向微负手站在一副山水画前,不言苟笑,他的副僚站在身后,念着崔一送来的信。
“中原权贵?”听罢,崔向微淡淡抬眼,随口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出几个月,中原就得派兵打进来,此刻能有什么权贵将自己的子嗣送来南诏?送给我们当质子不成?”
幕僚微微颔首,“崔一也是如此想的,只当那两人是什么不要命的江湖人,只是那小娘子留了字据,瞧这字迹,的确不像一般人……”
崔向微抬手接过纸张,瞥了眼,后眉梢紧紧蹙起,“落笔似是燕云书法大家谈灵玉啊……”
南诏作为大离的附属国,凡是名望权贵皆要学习中原官话书法,就连编纂南诏史记,用的也是中原的字。
崔向微作为无可置疑的九黎顶梁柱,五大姓之一的崔家家主,自是文武双全,对大离的书法家明显有所研究。
而谈灵玉,便是燕云的文坛魁首,今年已年过七十,落笔豪迈大气之余,又不乏身为女子的娟秀。
燕王这脉凡是和‘文’一字沾边的,都是由她教授……洛湘竹的琴棋书画,也是从她那儿学的。
洛湘竹长了个心眼,立字据时也没留自己名讳,更没提过燕王,但自小练习的字迹却骗不得人。
幕僚对谈灵玉也有几分了解,蹙眉道:“据属下所知,谈灵玉心比天高,千两白银都别想让她教一个时辰,能请动她的人,恐怕只有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