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问从不拿糖做醋,每每婆母入宫向来殷勤,从不摆那劳什子公主架子,可是哥哥怎么待我的?方才一进屋门,不见礼也便罢了,一点儿好声气都无,哥哥觉得对得住我吗?”
“万显荣不说,不代表我耳聋心瞎。那隔壁住着的,就是今日在定淮门打我的那一个!我为着哥哥忍下了,可哥哥呢?回来不问问我的伤势也便罢了,竟还在关心人家的行踪!今儿你不将那女子同你的干系交代清楚,我是万万不能依的!”
她一口气将今日受得气通通发散开来,到底才十五岁的女孩子,说着说着便跺脚抹泪,十分地委屈。
“我叫人去打听,有一个姓彭的举子全说了,那女子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坊里的妓子,说出来我都嫌脏……堂堂一国公主,竟被妓子欺侮了,也不知是我的悲哀,还是哥哥的悲哀。”
秋末的天气,清寥的院落上空起了风,树梢上的枯叶挣扎着想要抓紧树枝,却不敌秋风的劲道,宿命一般地落下了地。
宋忱在檐下轩然而立,眉目澹宁,不言不动。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发着脾气,语音骄纵,眼泪泼洒着往下落,却不能让他有分毫的触动。
心中浮起的,仅仅是疲累。
他静静地等她说完,漠然地看着她,那视线寒凉如冰,不带任何温度。
“不在她人背后言是非,殿下看来是学不会了。”他转身离开,绝不拖泥带水,“好自为之。”
同人沟通,最怕的就是一人慷慨陈词,另一人却草草两句打发,姜陶一腔怒气不得排解,看着宋忱的背影,咬碎了一口银牙,回身照着侍女的脸上就是两巴掌,打完了便跌坐在椅上哭。
左右皆不敢上前来劝,由着姜陶哭了好一阵子,她哭着哭着忽然就醒了神,“……我进屋哭去,没得叫隔壁听见了取笑我。”
隔壁同这里只有一墙之隔,又有暗卫日夜监听,只是这平邑公主的一番吵闹,却还穿不进雪浪的耳朵里。
高热不退,浑身寒战,将雪浪折腾的昏迷不醒,云叩京原请了从前军中一起打天下的七位结义兄弟来,结果七个汉子一进门,便被晾在了院中喝茶。
这七位都是丰沛萧砀一路反出去的,当初各有兵力,其后一同归顺了江雪浪,自占了金陵以来,各有各的职责,一直没有好好聚过,这一回雪浪悄悄在宫外安了家,原想着大醉一场,岂料逢上雪浪高热。
宫里来的大医在房中为雪浪诊治,这七个汉子领头的正是段乘风,他将自己掌握的情报同芸娘说的一对,便有些为贵主抱不了,这便一挥手,沉声道:“……贵主老住在宫外算怎么一回事?这里哪有禁中的风水好?将贵主抬上马车,送回宫去吧。”
便有叫盛昆吾的儒雅将军沉吟了一时,摇头不赞成:“外头起了风,这一吹可了不得,万一病情加重了,可怎么是好?”
极魁梧的男子苗万年一拍大腿,“贵主那大床的帐子又深又密,外头再罩一层,咱们连人带床一起搬回宫去!咱们七个兄弟还能没这把子力气?”
段乘风虚虚咳嗽一声,“哪用得上你我?九阍卫几千护卫是摆设?”
苗万年恨铁不成钢,“那年我和段老大被困和州城,八妹领了一千人来驰援,杀了三天三夜,将咱们二人救了出来,八妹好歹是个小闺女,抬床这等事怎么能让九阍卫那些个男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