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钟山有匪 甘若醴 1586 字 2024-03-15

白衣女子端坐于榻上, 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随着缓慢的吐息微颤, 仿若雨露后停于枝头振翅待飞的翼蝶, 素白的衣裳纤尘不染,仅以发带束起的青丝顺着挺直的脊背流泻而下,最后于起伏不定的布料上蜿蜒, 黑与白,交融于一处, 却又那般泾渭分明。

塌外布置了疗伤结界, 青光缭绕,飞星点点,丝丝缕缕灵气绵绵不断没入女子体内,她脸上却始终未见丝毫血色,连唇色都仅仅留下淡淡的粉, 苍白得好似尚未上釉色的人偶。

钟明烛托着下巴, 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轻叩着边几,目光在这不大不小的居室内流连,看过头顶结实的楠木悬梁, 看过香炉前端栩栩如生兽首浮雕,又看过脚下随烛光摇曳的影子,仔仔细细看过每一个角落, 连木料上有几圈木纹都看得清清楚楚,最终,略浅的眼眸中倒映出长离平静的面容。

每一次,漫无边际游走的视线最终总会定格在同一处,仿佛那里就是尽头。

分明是与记忆分毫不差的容颜,信手就能勾勒出一模一样轮廓,可就是觉得,比之亲眼所见,那些只是一团模糊的墨。

仅仅分别了不到两个月,再见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些伤已经愈合,连一丝影子都寻不到,可每每想及,钟明烛眼中总会浮现出一丝难抑的狠辣。

长离只受了些皮外伤,但是灵力耗损极其严重——她耗光了所有灵力,也许还包括体力以及精力,若非被钟明烛扯上飞剑,她只能任凭自己跌入那摊血污中,就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物什。她却是全然不在意的,哪怕是以最狼狈的姿态摔入尘埃,那双漆黑的眸中都无星点波澜。

在揽住长离的那一瞬,钟明烛甚至以为她已经死了。她知道长离还活着,有体温,有心跳,有呼吸,元婴无丝毫损毁,但钟明烛却有种古怪的感觉,觉得自己揽住的是个死人。

他们怎么敢!

这是洪水般席卷而至、毫不留情占据头脑每一寸的第一个念头。

“他们”只是一个指代,她不知道他们是谁,她只知道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偶然也好,刻意也罢,也许是一人无心所为,也许是十人密谋而至,也许牵扯到成千上百——无论是谁。

那一瞬的滔天怒火中,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她扶着那道被鲜血染红的素白身影,深深看入那抹好似空无一物的漆黑。

而后,眉头舒展,在莫名的如释重负中勾起嘴角。

在那片本应什么都没有的虚无中,她看到了光。

虽转瞬即逝,但足以证明——那日所见,并非虚影。

那是在意,是牵绊,是唯一的暖。

轻叩的指节愈发缓慢,最终停住,她眯了眯眼,因眸色缘故稍显薄凉的眼底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愉快的情绪。

长离调养了几天,她就在这屋中待了几天。

起初只是缥缈一线的想法,随着屋中轻微的呼吸,愈发清晰,到最后成为确凿。

她知道那是什么,她知道那会成为什么。

“长离——”常年流连于心中的字,在日积月累中变得愈发熟稔,珠玉似的自舌尖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