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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亥时, 家令叩响了康瑶琴的房门,檐下灯笼映照出他闪烁不定的神色。

整个门族仍然笼罩在诅咒的阴影中,男子人人自危, 喝水怕呛死,进食怕噎死, 出门怕横死……女子也日日忧心会否突然失去顶梁柱,以致自己沦为孤女寡妇。

前几日, 万州平通郡李氏旁支远赴长安求本家救济, 一群妇人跪倒在堂前哭哭啼啼, 说家里的郎君都死光了,待嫁的娘子将来还有出路,她们这些遗孀哪还有路可走?

哭声哀怨,一时之间引得堂内诸人物伤其类, 也纷纷掩面啜泣起来。

先府君已故, 族中男子纵有这个心也无这个命, 女子又长期受相夫教子的观念规训, 女诫倒背如流,四书五经未解其意, 实在难以承此重任。

府君之位故而空缺至今,康瑶琴只得作为主母暂管一应事务,另物色资质聪颖之人教养栽培。

满堂哭声, 听得她脑仁疼, 很想说一句你们改嫁不就完了?不想改嫁的抛头露面做些生意也未尝不可。

康瑶琴只是在心里过了嘴瘾,到底没说出口。

这的确怪不了她们,女子改嫁是失了贞节, 抛头露面做生意是伤风败俗——如果自己也生在类似的时代, 遇到同样情况, 恐怕也会深觉世道艰难余生冗长。

房门开了一条缝,康瑶琴满面困意地站在门边,也瞧出家令面色有异,自顾自道:“钱给了,安身之法也教了,做不做是她们自己的事。这大半夜的,又闹了?”

“夫人,不是这件事。”

家令低声道:“宫里来了马车,就停在府前,瞧着并非前两次传旨的中官,是个陌生面孔的内侍,要接夫人入宫一趟。”

康瑶琴微微愣住,却像是还没醒透脑子转得慢的愣,家令看她表情,仿佛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