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是真正的李识意,再一次却是李怀疏自己。
她重生以后心境转变几回,起初意识模糊,正经受万蚁啃噬的剧痛,□□声呜咽在喉中,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忍入耳。
过了不知多久,她艰难地睁开仿佛被胶住的双眼,尚未有别的举动,先被紧紧抱住,那人将她揉了又揉,舍不得放开,眼泪滚落到衣肩上,使她混沌不清的脑子被浇透出一个湿淋淋的天亮来,视线慢慢纳入这间屋子,晓得了所处何方,也晓得了这人是谁。
明明是借的身体还魂,无处可栖的痛却似乎还在作祟,在温暖有力的臂弯中,她松开与疼痛较劲的唇齿,被襁褓包裹的婴儿似的,不由自主地溺进了注满温情的踏实里。
李怀疏缓了几口气,煞白着脸,眼泪竟也无知无觉淌了下来,她张唇喃喃道:“阿娘……”
这人的臂弯其实有些陌生,是将李识意视若己出的康瑶琴,也是将李怀疏幼时养的狸奴烹成菜肴骗她吃下,使她再不敢因着贪玩耽误课业的康瑶琴。
是妹妹的阿娘,却不是我的阿娘,她不舍的并不是我。
康瑶琴的眼泪勾得李怀疏有了些许苟活于世的贪念,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这念头便烟消云散了。
眼泪不是为她流的,汤药也不是为她而煨,她每多活一日就能更深刻地体会到康瑶琴并非做不好母亲,只是做不好她一人的母亲。
藏了多年的期盼被从心尖剖开一道口子深入心底剜出来,晾到太阳底下没日没夜地曝晒,隐痛成了明晃晃的一根根刺。
她生死簿本就被判了这笔死劫,是定局,上辈子唯一牵念也做了了断,赤条条地来去对谁都好,没道理顶用他人性命去贪享与她无缘无分的母女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