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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雨停,枣红色的矮马在青石板上踏起因水淤滞的马蹄声,太平坊街道宽阔,两旁栽种的榆树堪堪越冬,枝叶稀疏,避不了什么雨。

从太医署赶来的孔曼云鬓发微湿,望向不远处冷冷清清的李府,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以往殷勤送拜帖的人如今都怕惹得一身骚,哪敢专程祭拜罪人,坊邑的邻居逼不得已路过都小心翼翼贴着墙根走。

眼前这座檐牙高啄的府邸不见半尺缟素,李怀疏头七未过,朝野上下随波逐流唾弃她也就罢了,家里便是连个引魂以归的简陋丧事都不兴给她办吗?

孔曼云无声叹了口气,驱马上前,立时便有久候在外的人迎了上来:“医正一路奔波,且入府喝口茶水。”

“不必,病人何处?这就带我过去罢。”孔曼云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来人,从马鞍上卸下医药箱便自顾自前行。

仆人愣了愣,听出她口吻有些冷淡,不晓得自己哪里开罪了她,但转念一想,医者仁心,病人的生死安危的确比稍事休息要紧得多,于是从善如流地答应。

孔曼云跟随仆人步入李府,一路走一路瞧,只见曲水如带,百花浥露,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清新的味道,荡涤了一切污浊,又有稚子追逐嬉戏的欢笑声穿墙而来,端的是无事发生。

赵郡李氏传承几百年,子孙绵延,为官者不在少数,死了李怀疏想来还不至于伤及根本,只是这府君的位置不知由谁继任,嫡支一脉本来就只剩下李怀疏一人。

“夫人怎么对旁支这般上心?”孔曼云忽然问道。

太医署人手有限,仅供宫中与百官公卿驱使,像李氏这样的高门大族虽然也算在内,但要是稍微沾点边的亲戚都得使唤医官,那他们干脆日日待在署里和衣待命得了。

仆人也是个懂事的,晓得避开话中机锋:“七娘虽是远房所出,但亲生爹娘去得早,她自幼长于夫人之手,与夫人及府君的感情自然深厚些,否则也不会在听闻府君的死讯后悲痛难当绝食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