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轻甲附身,没戴头盔,束发的玉冠明珠轻颤,她点头,目光不知落在天边哪处,呵笑道:“是啊,这一路走来太顺利了些。”
不等身边人细想个中深意,沈令仪驱策着良驹疾驰而去,黑色狐裘被风扬起,蹀躞带勒出一截纤细腰身。粟潇落后半步,注视着主君腰间所佩金鱼袋,心道只怕明日这物事便该被卸下了,而她口中所称也不再是殿下,而是陛下。
是年冬月,贞丰帝龙驭宾天,留下遗诏,传位于年仅五岁的皇太孙沈绪。
幼帝沉浸在皇祖父西去的悲痛之中,身乏体弱,无心习政理事。没过几日,案牍便累了一尺多高,朝臣纷纷进言,或犀利或委婉,也不管五岁小儿听得懂与否,都是要他尽快处置远在北庭的泰安公主沈令仪,切勿养虎为患。
大行皇帝晏驾,沈令仪为人子女,回京服孝理所应当,亦不违背先帝当年所下泰安公主无故不得返京的诏命。
几位辅政大臣盘算着先将沈令仪骗进京来,横竖她囿于礼法不得带兵,到了神策军固守的天子脚下还怕拿她没办法么?更何况宫中仍有太后坐镇,沈令仪如何敢妄为,届时要么将她终身圈禁要么干脆杀了以除后患。
奈何幼帝事事听从中书令之言,中书令称病不朝了几日,这事便留中不发了几日。
辅政大臣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替这不晓得事态危急的黄口小儿盖玺加印,更有甚者跑去了太平坊李府,叩门不应,便要翻墙进去逮奸相上朝。
奸相?
这群自诩两袖清风忠君为民的人其实觉得妖相二字更为妥帖,皇太孙犹在潜邸时,李怀疏给他当过太傅,仅此而已,怎能将幼帝蛊惑得有如牵丝傀儡?
说是如此说,这骂名到底没有像奸相一般流传得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