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小含羞草

两人亲亲热热靠在一块儿,陆珣犯了困,合上眼皮。阿汀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不小心也打了个哈欠,枕着雨声睡过去。

雨在七点半彻底收住,阿汀八点转醒。宿舍九点关门,陆珣送她到楼底下,顺手将下午绕远路买来的玩意儿,一大袋递给她。

“谢谢。”

“再见,你开车小心点。”

阿汀小弧度挥挥手,转头钻进楼道,跑到一半又折回来。探出半个脑袋看看,他果然还站着那儿,非要看到她安全出现在阳台不可。

“你快回去。”

阿汀上去轻轻推他一把,“他们还在办公室,等你回去换地儿呢。都该等着急了。”

“明后天我很忙。”

走了可就没时间来看你了。

陆珣低头望着她,眉眼轮廓深邃。

原来他也惦记这三天的空白,也会感到不舍。阿汀摸了摸手上的玉镯子,忽然灵机一动,在自个儿包里掏出一支淡粉色的钢笔。

小卖部里买的,介于幼稚与时髦之间,笔身花花绿绿印着图案。不过价格实惠,又很好用,班里不少女生在用。

“给你这个。“

笔帽上端正刻着小名,用来防丢。阿汀随身没有其他更具个人特色的东西,便把这个塞进他手心里,细声叮嘱:”不要弄丢,下次再还给我。“

怎么还要还啊?

陆珣声音微哑:“不是送给我的?”

阿汀弯起杏仁形状的眼儿,小狐狸般的狡猾:“是让你下次见面,来找我说话的。”

三天后的阅兵典礼,有学生有老师,说不准还有很多家长来看。要是没个正当理由,他凭什么在茫茫人海中只朝她走来,找她说话呢?

捡到了钢笔,这个借口很合格。

陆珣应了声好,被她连催带推地赶走。周围不少学生出入,下意识回头多看两眼。好在光线不鲜明,没人认出他。

阿汀站在门口,望着陆珣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脚步轻快往回走,一口气上五楼,腰不酸腿不疼,还有兴致哼着歌儿。

寝室大门刚有动静,徐洁王君便麻溜儿放下话本,手脚并用爬下床。一左一右交换个眼神,犹如门神般守在两旁。

两声铿锵有力的谴责冒了出来:

“好你个阿汀,偷溜出学校!”

“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喊完两人一瞪眼,自相矛盾起来。

“你怎么就惦记着吃的?!”王君嘴角抽动:“咱不是说好了,要开堂公审的么?”

“谁让我饿了!”

徐洁眼珠打个转儿,盯上阿汀手里的袋子:“”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是吃的不?”

陆珣刚刚没说这里头有什么东西,不由分说就到了阿汀的手里。这时候打开一看,竟然装着好几盒小蛋糕,草莓樱桃蓝莓的点缀都有。旁边还有不少真空包装的糕点,造型精巧。

“有口福了!”

徐洁喜滋滋摸着肚皮:“难怪我今晚看不上食堂,一点胃口都没有。肯定是料到晚上有好吃的,留着肚子给它!”

“挑食就挑食,说法还挺多。”

王君不贪吃,不过女孩子家家对蛋糕天生的青睐。这玩意儿贵啊,平日几乎碰不着的,她理所当然地馋嘴,又理所当然地发出质疑:“这蛋糕哪来的?你今天没去看房子是吧?”

孤男寡女出门总是不好的。所以阿汀请假的真实理由,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大概只有宋敬冬好累的老哥哥,拦又拦不住,拆也拆不掉,只得叮嘱她们低调,别往外说。

“你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了。”

阿汀撒谎很少,功夫不够高明。王君一看就晓得,哪儿是看房子呢?分明被人形的猫拐到外头野去了,怪不得买这么多好吃的,样样来三份。

那猫是花钱收买她们,免得她们跟阿汀计较,让她下不了台呢。

混球小子心思真多,跟娘们似的。

陆珣人不在,王君一次性哼了好大一串。不客气拿了几块蛋糕,边吃边在脑瓜子里咒他出门丢钥匙丢钱包,大半夜被凉水塞牙缝,出门八百里还找不着医院。

徐洁反应小。

早猜到陆珣这人花招百出,不可能放着学校不来,放着阿汀不见。她蹲在椅子上舔蛋糕,满足得两只眼睛眯成缝,不停感叹蛋糕好吃。

“你不如写篇文章夸死它算了。”

王君嫌弃她没完没了的称赞。

“切。”

“不识货色,这是老字号蛋糕铺,洋的中的蛋糕都名气大大有,生意红火得要命。知道你这两口是什么不?”

“什么?”非常配合。

“少说五块钱,半个小时排队,还有车油钱。不是盘中粒粒皆辛苦么?我觉得这蛋糕来得辛苦,夸两句不行啊。”

五块钱买这玩意儿?

有钱人真了不得,有钱没处儿花。

“行行行,我乡下人没见识,别跟我计较呗。”

往常徐洁都这样数落王君,这回打她自个儿口里出来。听着满不在乎,徐洁心里别扭,像是被地痞流氓反调戏了一把的凶悍姑娘,顿时陷入尴尬之中,好久给自己辩解一句:“我可没这么说。”

这把斗嘴王君以退为进,赢了。嘿嘿笑着啃蛋糕,忙不迭将剩下的塞进抽屉里。不要白不要嘛,不影响她下回唾骂陆珣狗贼。

不过吃着吃着,分神打量阿汀———

她正往小书呆子的桌上放蛋糕,面皮白里透粉,像一只水灵灵的桃子。嘴巴也红红的,眼角染上几分来历不明的艳色,那股子与世无争的素净忽然没了,整个人变活,变好看,变得天翻地覆。

太不对劲。

王君眼神犀利,拉过她问:“你脸怎么红了,嘴巴也这么红?是不是陆珣占你便宜了?”

好直接的问法,阿汀感受到作弊别抓的紧张感,慌慌屏住气息,扯了个谎:“可能晚上吃得太辣了。”

日暮村生在南边,北通偏北,饮食差异大。这块地方的确爱吃辣,来抵御潮湿的寒冷的天气。不过南方人一时半会儿吃不惯。

上回亲爹就吃得满脸通红,水里捞出来似的。电话里再三告诫,不要轻易去沾辣,免得伤了肠胃,火烧火燎好几天。

这个说法站得住脚,王君信了大半,只奇怪:“好端端的干嘛带你碰那玩意儿。饭馆里是不是有老赖抽烟?臭死了,赶紧洗洗去。”

“不是他带我去的,我自己想试试。”

忍不住为陆珣开脱,获得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阿汀缩缩脖子,收拾睡衣进去洗澡。

这时候还没有花洒。

不对。

花洒是有的,大户人家里装着。寝室大多用一根绿油油的细水管代替,洗澡之前必须放两三分钟的脏水。

脏水好像也被加热过,淡淡的水气在卫生间里氤氲,阿汀无意间瞥了镜子两眼,视线不禁停顿良久。

指尖抚上脸颊,是烫手的温度。

发生过的一幕幕重回脑袋,一种发颤的酥感在皮肉之下四散,渗透进浑身的细胞,五脏四肢七窍齐刷刷发软,镜子里的姑娘面红耳赤。

那个野性勃勃的陆珣。

那双骨感的手,热烈的唇角。尽数浮现在眼前,触感重温,肌肤上涌起一片细小的绒毛。

不要想!

阿汀急忙往脸上泼水。

冷的水,热的脸,交织碰撞反而冷得更冷,热得更热。还是停不住想他。

于是。

阿汀就顶着这么一张大红脸,默默驻扎在水龙头前。想一次泼一下,想一次泼一下,来回折腾几十下,终于压下心里那些荡漾,洗了个热水澡,浑身的皂香。

照常九点熄灯,今晚宋婷婷没回来。

大约到十点多的点儿,寝室里其他的人已然睡去,留下阿汀白天睡了两觉,数了五百只羊还没睡着。

数水饺好了,读音类似睡觉。

抱着自欺欺人的想法,阿汀又数了五百个水饺,数得有点儿想吃玉米猪肉水饺。然而并不困,便睁眼干看着天花板。

脑袋瓜子转来转去,她翻过身来,趴在枕头上悄悄的自言自语:“他亲我了。”

“说是收利息,就亲我了。”

“像银行贷款一样?”

“但我没借钱,没有跟他要什么好处……?”

逻辑不对头。

外公说过小孩只在乎心情,而大人为了利益活动。尤其是做大生意的商人,不亚于三头六臂的怪物,心思深沉让人看不透。

他们从不允许自己亏本,代价是给别人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