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又安慰自己“这个错犯得没毛病”。首先严珑相亲不开心,她就是不忍心才用嘴巴安慰下对方眼睛——她再次将这个理由固化于心。其次严珑虽然宅,可架不住依然有打她主意的男男女女出没。她王砚砚近水楼台,自己从小看护到大的白菜怎么可以让别人捷足先登?最后,王砚砚还是抓住手机搜索:闺蜜亲亲正常吗?必应搜索第一条答案是五个大字:是很正常的。有这句足够,后面就不用看了。
搓着耳尖埋着脸,王砚砚还是感觉身体发热脸蛋升温,她“哎哟”了声,想从脑子里驱赶严珑那薄薄软软的眼皮触感,还有她淡黄色的睫毛刷子挠自己下巴的触觉。想到这,她两腿一踢身体绷直——终究骗不过自己。
带着惭愧心,王砚砚第二天去“洛英”咖啡馆帮忙时轻手轻脚,话少脸黑。眼睛偶尔斜瞥严珑,就瞧见她也委屈吧啦地看着自己。两人并肩在吧台内忙时,王砚砚还是有担当的,“昨晚上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吧?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严珑的身体颤了颤,像一株细瘦的一见喜被狂风卷过的战栗。过了会儿,她点点头,继续沉默地做事。
王砚砚再和她商量金蔚那事儿,“帮忙倒也没问题,可也不全是为了四叔婆的那些东西,毕竟我们也是朋友嘛。”她打算每个工作日晚上抽两个小时帮金蔚做事,顺便给她写点小视频的脚本内容,“引流不能只靠图片,摆个花瓶,冲杯冒热气的咖啡,再搭配盘子碟子小蛋糕,这种格调太落伍了……”王砚砚越说越带劲,却没听到严珑的回应。她探头,严珑却侧过身,可还是让王砚砚瞧见一滴剔透的水珠顺着女孩白洁的下巴滑落。
严珑太白,白到她的脸颊不能承受一道泪痕的冲刷,细细的绒毛被眼泪冲刷后留下了清晰的印记。王砚砚呆住,而严珑都来不及摘下围裙,径直走出咖啡馆。
“你又欺负我们严珑了?”这一幕恰巧被严华瞧见,她端着泡着枸杞茶的搪瓷缸走过来,“怎么了?”
王砚砚不像平时那样反驳,也失去了干活儿的麻利劲儿,她站在咖啡机后双手不知道往何处放,“我可能说错话了。”
“说错话就改正嘛,你说什么了惹我家严珑这么不开心?你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她相亲的事?哎哟,中午吃饭时全家还在为这个争执,我说了严瑞一顿,不该他操心的他瞎操心,该他用心的他不用心。他自己的破事还没摆平呢就着急嫁妹子,我看他就是想转移全家的注意力。”严华说王砚砚你也不要动不动给我们严珑介绍,她是要考体制内的,等考上了选择面远比现在广。
王砚砚低头,认错般地点着,“嗯。”她咬着皮筋重新拢起马尾,扎完三道就见严华瞪自己,“黐线啊,还不去给我们严珑道歉去?”
王砚砚觉得不能去,去了就必须摊牌。不摊牌也行,她可以诈和,还用那套光明正大的闺蜜言辞遮掩自己的小心思:面对严珑,她明明怀着独占欲和不舍感。面对严珑,她还不得不认真考虑自己这种男女通吃的体质不是调笑,而是现实。
可王砚砚不忍心诈和,不忍心继续敷衍严珑,也不想敷衍自己。她这几年敷衍得够累:敷衍生存,敷衍父母,敷衍自己对于未来的恐慌……
“没事,等她心情好点我再道歉吧。”王砚砚说咖啡馆现在有几位客人,她也走不开。
将廉价的铁皮卡咖啡豆倒进磨豆机,王砚砚觉得自己就像这些扁薄翘角的小颗粒,打着阿拉比卡豆的旗号招摇过市,自欺欺人。
她这几年很少哭,除了被酒店主管骂哭过,就是为苦熬几个月收到第一张租单掉眼泪。其余的,刁难也好,责怪也罢,骂的再难听,身为前金牌门店销售的王砚砚早已是金刚之身,“我只为赚不到钱哭。”她是靠这个信念撑下来的。
电动磨豆机在磨刀的高转速下很快出粉,王砚砚发现严珑那一滴泪也堪称心灵刀片,将现实和她刻意营造的假相锋利地切割开,将她的情绪搅成乱麻一团。
“哎。”她叹了声气,摘下围裙对严华道,“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严华点头,“这才对嘛,契姐妹没有隔夜仇。”
严珑家的大门半掩,站在门外的王砚砚暗叹她心大,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礼貌起见还是敲门三声,果然听见带着鼻音的问话,“谁啊?”
扶着脚楼楼梯吱吱呀呀地上楼,王砚砚挤着身体终于到达严珑那片小天地门前,她刚要张嘴,却吃惊地合不上嘴巴——严珑的床沿还坐着韩湘灵,她正捧着本大相册,也抬头看王砚砚,“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