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抹布装模作样擦了会,忽然笑了声。严华问怎么了,王砚砚说,“生活还是有趣的。”她总觉得严华和贺玺之间也曾建立起不太俗气的关联,然而现在处于赔本销户阶段。
“八婆。”严华回她,又望咖啡馆那个角落,贺玺已经离开,只剩下店门被带动的风铃声。严华低头,腮帮子微微鼓起,她咬着牙好一会儿才松开。
王砚砚心里已经憋得快要爆炸,暗暗吐出一大串植物发音后才勉强按捺住,却又被严华给拎起领子,“严珑是不是和韩湘灵出去了?
“别想瞒着我,她妈妈都找上门说了。”严华盯着两百块单日价的短工,“韩湘灵一看就是弯的,你帮我看好严珑,我不会亏待你的。”
王砚砚倒是犯了迷糊,敢情回到丰华镇,处处都是生意,处处都是生机呢,“你放心,严珑要是敢和韩湘灵有什么,我第一个打断她的腿。”
“谁的腿?”严华让王砚砚说话注意点儿,别对严珑用暴力,“那日薪二百块还有你看顾严珑的费用啊。”严华算账算得门清。
“我就一个问题,严阿姨,你为什么那么怕严珑被掰弯?”王砚砚问道。
“黐咗线啦,我唯一的传人就是严珑,她要给我生侄孙女的,要是被掰弯了该多痛苦,一辈子不得安生。”严华松开手,怅然地看了眼门口。
--------------------
第 17 章
严珑去围观玲娜贝儿那天,王砚砚按照和她一起规划好的寻访对象表上门拜访。按照严华给的建议,先从那些年纪大的着手,毕竟晓得那档子陈年旧事的大多七老八十,就这年岁,他们所知晓的信息还是听来的居多。
想起韩湘灵那精美的ppt,王砚砚不是没有一点自惭形秽,但她善于开导自己:韩湘灵那套不就相当于穿了件华丽慑人的外套嘛。她不能只看到人家那形式,得学学人家做事的思路。于是依葫芦画瓢,她把走访对象按照划分为几类:年纪大把的再不去找可能要仙逝的,严华也撬不开嘴的,王严贺三家知晓点情况的近亲、丰华镇上了解情况的远亲近邻。
第一位就圈定了四叔婆,可谓以上划分四大类的集大成者。她是王砚砚本家年近九十的耳背加白内障老太太,年轻时曾是丰华镇的妇女主任,后来官至公社副书记、镇长,她也是王洛英的老朋友,严华说这老太太当过官,嘴巴紧,旧事不愿意重提。
王砚砚提着杨梅上门后才被她那抽着烟在凉亭下棋的儿子告知老太太现今住在医院。于是王砚砚直奔医院,看到插着鼻导管在病床上小声哼哼着的四叔婆,旁边还坐着个头花花白但年纪轻些的面色麻木的老年女人,是老太太的儿媳妇。得知王砚砚的来意后,她说你自己问吧,但是有个条件:她得回家一趟做午饭,请王砚砚帮忙看护老人个把小时。
犹豫了下,王砚砚还是答应,毕竟她短期做过陪护,那会儿冲着四百块一天度难关去的。给病人擦身洗头换尿不湿两周后,王砚砚换了份相对稳定的工作。临走前同病房的老护工还说,“没想到你能干两周,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能干半天我们都不信。”
病床上的四叔婆已经睁开浑浊的眼睛,手背上的老年斑和青蓝的血管混杂成一股陈旧气味的画面。王砚砚拖过椅子,大声和老太太搭讪,“四叔婆,我是砚砚,王启德的女儿。”
老太太“啊”了声,眼珠缓缓转了圈找儿媳妇,王砚砚说了三遍她才听清楚儿媳妇先回家了。再听了五遍王砚砚的来意后,四叔婆终于说出半句完整的话,“六姑啊……和严孝同订亲了。”
“对对,就是那个六姑,王洛英。”王砚砚兴奋起来。
老太太再转了圈眼睛,用楠城方言道:“我铁矿石还没挑完,今年大炼钢铁目标一千零七十万吨,以钢为纲……”她又喃喃了一阵,声音伴着痰在喉咙中打转,忽然她似乎痛苦地全身紧绷痉挛,随即身体微微一弹虚离床单,身体最后彻底落实病床上。几秒后,一股味道传来,王砚砚愣住,看了眼隔壁床的病人及家属。
“这老太太糊涂啦,好像有那个老年痴呆,天天醒过来念的都是五六十年前的事。”隔壁床家属说完捂住鼻子,看着王砚砚的眼神有点幸灾乐祸。
王砚砚拉起帘子,翻出尿不湿就帮老太太换上,一不做二不休,还用湿纸巾帮她擦了身体。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神似乎饱含着无限委屈和无助。王砚砚笑,“四叔婆,一会儿就好。你想不想喝水?”
老太太马上点头,王砚砚早就注意到她皴裂的嘴唇已经起了皮,她知道一定是她家人嫌弃换尿不湿麻烦,刻意少给老人喂水。等将一切都料理完,再给老太太耐心喂了水,隔壁床的人已经对她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