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因为晒伤而发烫的后颈,搓了两下,没有回答。
吕老板忽然拉开门,冲里面嚷了句不知道哪里来的方言,过了会儿,伸手进去,接过个白色塑料袋,把烟叼在嘴里,歪着嘴伸过另一只手,接过一罐哈尔滨啤酒。
白色塑料袋里是一些卤味,几乎是杂烩,像是在他们盘子里各挑了一筷子似的,卤兔头,鸭脚,鸡爪,猪皮,豆干,猪头肉,满满当当地塞了我两三个拳头那么多,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像个足球似的瓷实。
“拿去吃。”吕老板喷出一股烟,把啤酒和塑料袋塞进我的车筐,拍我后背,手劲儿很大,把我搡出去了。
“谢谢。”我只能点点头,被那个微信消息压得腾不出多余的思绪来应对这份莫名的好意。
郑成刚出狱了。
他提前出来了,我骑着车,心里想着事,被一辆面包车刮倒了,前面的塑料挡板寿终正寝,它彻底被剥下去飞溅,半截身子被面包车带走,露出里头的电线。
我捡起东西扶起车,小面包车绝尘而去,我连车牌都没看清。
明年1月的时间忽然坍缩到我眼前,我失魂落魄地推着车回家。
我明知道此时此刻,我不能和甘玲接触,我的肢体语言会透露出无数秘密,现在还不是告诉甘玲这消息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甚至想要先甘玲一步去杀了那个郑成刚,让他在甘玲的视野中永远地留在狱中,但我很快就意识到那不过是情绪的狂浪,击打出冲动的泡沫,转瞬消散。
我不能去见甘玲,可我想要见到她。
如果独身一人站在原地,郑成刚就会变成一团乌云,扔下无数惊骇的轰鸣,把我击碎。郑成刚扭过脸看我,他问我“你怕不怕我?”
我怕极了,我光是想到他,就觉得寒冷得好像冬天。
我路过沈六的修车摊,穿过饸饹馆的小巷,绕过老红旗,在甘玲的门前停下。
然后,我扭过头,骑了车,假装我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