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在神羿山中认识的人似乎都死了,因此谁也不知道这个少女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她双手仍然戴着锁链,只是另一头被切断了,晃悠悠的,仿佛两个特制的手环,颈上也有项圈,仿佛是谁家的小狗成了精,听见她的名字,都暗自摇头。
路上,有些灵气病人还是熬不住而死了的。越往南,发病的人越少,也不知道是因为灵气的缘故,还是因为那些病重到要死的人都已经死去了,剩下的都是不那么严重的人。
其实卫子秋是可以活到这时候的,她的症状并不那么严重。可是,因为她是医者,奔波忙碌,暴露在外面的杂乱灵气中不说,时常接触这些灵气病人,目睹死亡,被那些黏液污染,手中的刀常常因为被血污沾染滑脱,身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伤口,日渐侵蚀,病症就飞速加重了。
所以,她并不喜欢和张弓城人为伍,她并不知道谁接受了卫子秋的救治,如果谁被救治了,如今活着,她会忍不住怨恨的。心里那样不理智地想,叫那些病人都给卫子秋陪葬好了。
可卫子秋一定是希望病人得以痊愈的。
第一例轻症痊愈时,大家都欢呼起来,她还是没忍住挤去看了看那人,嚯?什么轻症,这也是轻症的话,卫子秋算什么呢?她就再也不去看了,心里愤恨,却只能屈就在卫子秋的医者之心,好吧,他们都治好了,卫子秋一定瞑目了。
卫子秋病情加重的时候,已经不能去为别人诊治了。这时候疯癫的她忽然意识到了她可以将目前诊治的情况,即便不是灵气病,还有些其他的病的诊治之法记录下来。
于是她躺在床上,叫小狗在旁边记录,记了满满一沓纸,就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
临到死,小狗问她:“你就没有只对我说的话么?全是医术,治病,灵气病,矿脉,张弓城,你想过我么?”这么问,是有些胡搅蛮缠的,因卫子秋已经说不出话了,神智也并不清醒,她这么说,不过是宣泄一些内心的不平罢了。
“山……”卫子秋说。
“好吧,神羿山,怎么了?什么病例,如何诊治,说来听听。”她一歪身子靠在墙边。
“……顶。”
“神羿山顶,我记下来了,来继续。”小狗不以为意。
平日的记录总是这样的,她怕卫子秋遗憾,于是希望尽可能用最短的句子说出最多的信息,她边像个倒豆子的,噼里啪啦地接茬,瞥着躺着那人的神情来推断自己哪个关键词猜对了,一口气写完。
“日出……”小狗的炭笔停了下来,笔尖擦在纸上的碎屑被她轻轻吹去。
“死前……想去。”
“哦。”小狗扔下炭笔,再看卫子秋,卫子秋的眼神已经变得浑浊了,好了,接下来说不出什么话了,她掖紧被子,靠在旁边蜷缩着合眼准备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