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策哈哈地笑起来,拿过一个核桃,因着笑得手软捏不开,抛给裴行昭。
裴行昭闲着的手抬起,接住,咔吧一声捏开来,又抛回去。
“您啊,真是把人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的。”林策一面掰开核桃取果肉,一面慢言慢语地道,“我最早挺恨我爹的,是真恨,因为我娘病重到撒手人寰,心心念念的就是他,他却在任上不肯回家看看结发之妻。
“我娘走后,他又被夺情。反正,我娘到入土为安时,他都没看一眼。那年我十岁。
“我就认定了,他是心里只有功名前程的人,什么情分在他那儿都是可以背叛的。
“孝期没过,我就被接到了他任上,该学什么还继续学,他还是忙他的。
“及笄之后,他重情、一直缅怀亡妻不纳妾的名声越传越盛,我听着特别反感,认定是他派人手散播的消息,于是就逛戏园子、捧戏子,卖唱的长得好的也收到身边……总之就开始跟他对着干了。”
裴行昭点了点头,“然后,你爹肯定气得跳脚了吧?”
“是啊,”林策扯一扯嘴角,“让我在他书房院跪了好几个时辰,忙完公务问我,到底为何不学好。我就说了对他的怨恨,说虽然是女子,也不想做只贪图功名的伪君子。
“然后……他就让我做他的跟班、幕僚,再到二把手。
“唉——我也知道他的苦了,不恨了,但是,这怜香惜玉、爱美之心还是改不了啊,就还是我行我素,他现在也没辙了。”语毕,她很犯愁地瞧着裴行昭。
裴行昭失笑,“父爱如山,你觉着怎么样好,便怎么样过,你爹也不好跟你直说罢了。这又哪儿是能直说的事儿?”
“真的?”
“废话。要不是这么想的,以你爹那个脾气,早就把你家法处置送到庙里做尼姑了——那小老爷子的脾气暴得很,我没见过,却没少听袍泽和先帝说。但他也清醒,有耳目聪明的文人的一面,在他看,你至多是如所谓风流多情的男子一般,无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