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在这官制人事改革上头,谭嗣同花了这么多功夫,已经做了足够的平衡容忍,这也是他从徐一凡那里学到的经验。要做一件事情出来,有的时候须行不得快意事。
新式衙门要设立,原来的军机处要改为权力很大的总理衙门,大清体制内的六部,毫无疑问总理衙门有管辖权,原来另一个权力中心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要改成外务部,隶入新总理衙门当中。其余如詹事府等等完全是闲差养废物的衙门,一体裁撤。这毫无疑问是动了很多人饭碗,但是他谭嗣同也没有做绝,裁掉的官员,都塞进了新成立的临时差遣衙门,原薪暂时养了起来——虽然薪水不变,可是衙门裁撤,事务费用就不知道省了多少!那些在各个衙门里头盘根错节,敲骨吸髓的书办书吏自然会恨不得他谭嗣同死,可是他倒也不在乎,士大夫这头,总算还能敷衍得过去。
至于切身于新政的其他事业,如教育,选官体制,劝业,警务,交通邮传……当初他在上海指点江山的时候,认为是一旦操权,这些都是切迫必办之事。现在却提也不提。只是将大清中枢还有行政能力的衙门全部集中在新总理衙门手中,集中精力办理筹饷练兵之事!根本稳固,才谈得上其他进一步改革的政策!
清流盘踞的御史科道这些,他也碰都不碰。这些人嘴巴大,还不如先养着,省得麻烦。
关于遍布大清中枢旗员的问题,他也和军机处几个满军机反复商量过,拿出来的法子总算说得过去。各衙门不再死守满员编制的旧例,每个衙门满汉各配一套班子,薪水靡费就不用说了,可是满汉两堂官互相扯皮,就不知道要误多少事情!现在他的态度,就是要通过新总理衙门包揽把持一切,营造出干扰最小的情况,集中精力至少先渡过眼前难关!
满员如果失了差使,但凡是五品以上,都送到新成立的国族宗室临时差遣衙门里头养起来,至少待遇不会少他们的。
旗人的旗饷制度,其实也算是人事制度。谭嗣同很聪明的暂时绕开这上头,真要对着这上面开刀,他谭嗣同是真的不知道死于何所,更别说要干一番事业出来了!
他算了算,现在朝廷能够掌握的收入,将将够应付朝廷运转的开支和已经给克扣得七零八落得旗饷,衙门改隶,权力集中之后,这个庞大统治机构上下其手,偷漏中饱的机会也少不少,应该算是能支撑下来。在练兵大事业上,他就没有选择,只有和韩老掌柜合作一条路。
兵如果练起来,他在北地的地位就不可动摇,到时候再挟此兵权,彻底刷新朝政!
这是他的路线图,也是他最后孤心苦诣要达到的目标!
康有为他们那帮人在他耳边嚷嚷,对他这个东躲西闪,委曲求全的人事官制改革方案大大的不满,既然要包揽把持,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做绝!现在借着徐一凡的东风,正是他们肆意行事的大好机会,一旦错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
谭嗣同当时冷着脸回答的就是:“包揽把持是什么意思?就是一切处置,都在我方寸之间,既然你们要我集中权力,为什么你们却要反对我的决断?”
当时康有为就是拂袖而去。
他没有做错,只是……太累了。
徐一凡知道他现在在这里委曲求全的挣扎,两方面都不见得讨好,会不会嘲笑他是一个痴人?
恍惚当中,已经想得太深了的谭嗣同只是淡淡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