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大腿像是被扎了一下,她一激灵回过神,反应过来是被用力拧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泪流不止,婆娑泪眼模糊的视野中,真的有个人的影子。

眼镜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她眯起眼睛,尝试用意念临时加强视力。

这种唯心主义的尝试能成功才有鬼。

凭空出现在她家的人松开她的手,没几秒就回来,站在她面前摆弄一个看隐约的轮廓挺眼熟的东西,最后扣在她脸上。

……是她的眼镜。在别人手上时没认出来真是不好意思呢。

清晰的视野回归,理智也快速回笼,眼前那个人是上个月凭空出现两个小时就刷新掉的小鬼。

没第一时间认出来的原因是他长高了差不多十厘米的样子,从低年级小学生变成了高年级小学生。

——和她刚才失了智的状态没有任何关系,一定。

小学生在对她说话。

和一个月前一样,依然像嘴里装了弹簧的古汉语,一个字都听不懂。

小学生发现她听不懂。

他闪进白蔹刚逃出来的阳台,翻找什么去了。

黑猫这时才战战兢兢地从沙发底下钻出来,抽抽鼻子确认没有危险,慢慢悠悠站起来,两条前爪搭在她膝盖上,细声细气地跟她“啊,啊,啊”地叫唤。

两只猫没有一个会喵喵叫的,白猫喜欢哇哇哇,中气十足声音洪亮,黑猫喜欢啊啊啊,轻声细语慢条斯理。

虽然听不懂猫的话,但是猫的关心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白蔹的心还在砰砰乱跳,跟植物性神经功能紊乱似的。伸手把吓坏了的黑猫提起来抱在怀里,想起刚才的惊魂一瞬,眼泪一滴一滴又控制不住地落在黑猫油光水滑的毛皮上。

黑猫从小反应就慢,发了会儿呆,又琢磨琢磨,思考结果是在白蔹怀里站起来,爪子巴着她的脸,舔舔她滑到下巴还没落下的眼泪。

猫舌头有刺,又疼又痒,还有小鱼干的腥味,白蔹嫌弃地推开黑猫,怒搓猫头,冷静下来,看一眼小学生在阳台干什么。

这一眼又让她的心提起来,小学生从袖珍南洋杉的后面绕出来,手里掐着比他的手还大的三角头,三角头底下是蛇类特有的逐渐变粗的细长身躯,在半空中扭动不休,似乎想缠上他的胳膊或脖子与他搏斗。

小学生神态轻松,甚至松开一只掐蛇头的手,跟她比划一个劈砍的动作。

她不敢看蛇,在沙发上向远离他们的方向爬了几步,只觉得腿上钻心的疼,停下来才发现花盆碎片割了好几道伤口,还有两个小块的嵌进皮肉。

手掌也有划伤,没有腿上还在出血的严重。

小学生也有发现,他看到在他示意拿刀过来以后,白蔹非但没拿,还吓跑了,摇了摇头,露出很符合他的年纪的揶揄笑意,指向厨房。

他不一定认得那个房间是厨房,但他上次来的时候记得只有那里有刀。

白蔹腿疼不愿意走动,忙着回忆家庭小药箱里的碘伏和双氧水过没过期,连连点头让他自便。

没多久,厨房就传来砍切声,咚的一下,停了停,续上当当当劈段的声音。似乎还有隐约的血腥味。这时白猫兴冲冲地从阳台冲出来,也不在乎小学生是个陌生人,呜哩哇啦跟人家聊上了。

指望猫给她拿药是白日做梦,白蔹扶着沙发站起来,疼得嘶嘶吸气,一瘸一拐地往被她装修成库房的次卧去。

血流得不厉害,在近心端指压几分钟就没什么了。说不定只有毛细血管受伤,大一点的动静脉都没事,那稍微流点正好当冲洗伤口了,问题不大。

小学生手指绕着根花绳子玩也跟她进了库房,这孩子动作好快——等等,那不是绳子,是剥下来的蛇皮吧?

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刚才的惊吓遗留的阴影还没过去,表达了对蛇皮的抗议。

小学生马上去厨房把那玩意儿丢掉,然后又进了库房,不过这次他好像不是来围观的,是想要制止她带伤乱跑。

无法语言交流只靠肢体和表情传达的信息就是不准确,白蔹试图让他带上外伤用药的药箱,然后转移阵地到洗手间,很幸运,这次无声的配合又成功了。

接上pvc软水管,镊子夹出碎瓷片,放水冲洗伤口表面的浮土脏污,倒双氧水,太疼了下不去手,眼里噙着生理性泪水请小学生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