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 飞天花卷 1984 字 2023-02-23

八九点刚过。是个节假日,人多得要命,正好是绿灯,窗外的人和电动车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车走过。穿貂皮的妇人,黑羽绒服戴着耳机的少年,黄棉衣举着冰糖葫芦的半大孩子,背红色香奈儿皮包的女人,骑电动车的大叔腿中间夹着一只咧嘴笑的哈士奇。

外面好似涨洪水,他们被窗外的热闹淹没。但车内又是极静的。

如一座孤岛。

极少有人问过周岭泉这个问题。他好像正在思考,倒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在想上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还在欧洲的时候,竟然是十年前的事情。

他想起问他的那个人,那个捷克女人,黑发,东欧人瘦削苍白的脸,棕绿色的瞳孔,独自居住在四层临街砖屋的阁楼。那天她递给他一杯黑咖啡,而他身无分文,为报答给她画了一张素描。

离开的时候她给了他一个贴面吻,说那是她这辈子得到过的最漂亮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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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了吗。”

“飞机上发的,吃了一些。”

“陪我再吃一些?”

“好。”

周岭泉带她去的是一家高档酒店里的日料。楼层很高,下了电梯再往里走一阵,门口一个风灯笼,写了个鮨字。

里头是个迷你的日式庭院造景,光源很幽深。周岭泉大概是常客,侍者对他们一伏身,便引他们往后走。途径一个假山造景,来到一间日式厢房,掀开帘子再推开门,里头是日式榻榻米,六人座,尽头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大概为了烘托夜景,只有桌上一排小灯亮着。

梁倾等那侍者关上门,才说一句:“哇。好漂亮。”

她从未来过这样高档的日料店,也不打算掩饰这一点。

她曲着腿坐在窗边往外看,一个一个将那些北城地标数过去。

又问,“你经常来这儿?”

身后没有回音,她等了会儿,才疑惑地回头。正见周岭泉脱了大衣,也曲起一条腿在她身边坐下来。

他又穿一件黑色的衬衫,不过和那天在港城的不同,材质更硬挺厚重,细看领口走了圈银线。

离得近,梁倾便又闻到那种冷冽又辛辣的木调香味。

“热吗?”他又问,这次也未经她允许,便将她的围巾也拿下来。

“你这儿红了。”

梁倾心上一阵战栗。周岭泉声音有点哑,像一根羽毛拂过她背脊。

大概是在半公共的场合,因此有些类似偷情的禁忌感。

“哪儿?”梁倾垂着眼睛问。

周岭泉刚要抬手,却见梁倾忽抬头看他,脸上有一种媚,眉间却又是骄矜的。

突然意识到,她是明知故问。

“这儿。”

他笑一笑,低头吻她的时候想,他也许低估了梁倾在此事上的天赋。

两人一时无声地躺倒在榻榻米上纠缠。

梁倾眯着眼睛,从这个角度,便再看不到城市灯火,只有蓝黑色的夜空,零星一抹铅色的云,细看又好像不是,只是玻璃上一块陈年的污渍。

周岭泉的手从衣摆伸进来,在她肌肤浅浅地游走,他的吻很具有攻击性,不给她思考的空间。

忽然有人敲门。两人一时噤声。周岭泉抬头看一眼那纸糊的门上人的剪影,脸上欲色未褪,又埋头向她颈间。

“有人啊周岭泉。”

“他们不会进来。”

梁倾只有在些时候才会叫他的名字。

她被压着,笼着,追着,赶着。气息太近,在她腮上,颈肩,耳后,弄得她好痒,咯咯地小声笑,周岭泉便更得意了,复撑起身子,吻她那个笑涡。

梁倾不甘示弱,把口红往他脖子上蹭,要叫他也被人看笑话。两人交颈地纠缠在一起。梁倾眼看趋于下风,于是便曲起一条腿去磨蹭他...

这下倒是周岭泉先拉开距离,投降似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说:“姑奶奶,别动了。”

梁倾的眼睛里水光涟涟,眼下有一抹荔枝红,挑衅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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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步很大。”

两个服务员正给他们上菜。

梁倾知道他在逗她,也戳着芥末,回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然后毫不客气地从他筷子底下夹了片最肥厚的金枪鱼。

周岭泉看她咀嚼的表情并不享受,便问:“吃不惯?”

“嗯,我不大爱吃刺身。”

梁倾小时候很少吃过海产,长大了也并未习得这种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