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计划在夏至时离开。
因为时常外出游历,我熟悉下山路线,只要到了村庄或小镇,其他人的气味就会掩盖我的气息。
而夏至又是一年中正午太阳高度最高的时候,鬼的弱点是阳光,哥哥白天无法出门,就算发现我逃走也只能让教众带我回去。
对付人远比对付鬼简单,我在教内长大,对这点再了解不过。
四舍五入,这一天,我成功逃生的概率很大。
不过,在夏至来临前,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极乐教收留了一批无家可归之人,当中一个女孩脏兮兮得看不清脸,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哥哥的瞳仁虽然也是世间少有的瑰丽,但就像精巧的玻璃珠一样,始终有种人造物的违和感。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自然而然的色彩,所以多看了两眼。
后来再遇见时,她在照料池塘的莲花,那张脸洗掉脏污后果然很漂亮,因为经常侍弄花草,身上还有淡淡的花香。
来这里的人大多对生活不抱希望,甚至是走投无路的绝望,连自己都无法照顾的人是无法分出心神照顾他人的。
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掉了,真要说的话,我是被仆人养大的。
这件事在教内不是秘密,我也不在意这些,甚至我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这点从年幼的我还能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该到哪里去]这种哲学问题,就足以见我从没为生计发过愁。
在这个时代,光是衣食无忧,就足以让人艳羡。
所以当我第一次被人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很孤独”的时候,我其实很诧异并好奇对方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纱代总是一个人待着,不喜欢说话又没什么表情,让我感觉……空荡荡的。”
我有些惊讶,一是某种程度上对方也算误打误撞触碰到了我的本质,二是我没想到世上真的存在深处泥潭还想拯救他人的人。
但更令我没想到的是,她不只想拯救我,她还想拯救我的哥哥。
起先我是十分不理解的,因为在我看来,如果地狱真的存在,我哥无疑是内定人选。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救不了一个早在地狱订好床位的鬼。
要么以此为鉴明哲保身,要么被他拉着坠下去。
她选择了后者,甚至在明知我哥经常更换对象的情况下,还乐意陪他玩着小孩子般的恋爱游戏。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因为没人纠正,我的三观不可避免受到哥哥的影响,但在此基础上会有所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