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不是叶逸昭的错。李慎心想,你只是讲了实话罢了。你姐姐,可不就是我害死的。
谢校尉进来,看到这场景,笑道:“叶少爷,要不要去校场松快松快?这几天您都没来,兄弟们很是想念呀!”
正好一肚子情绪要找个出气口,许久没抡重剑手痒。李慎微笑:“去吧。好好打一场。”
叶逸昭背上重剑,精神抖擞奔着校场去了。藏剑轻重两剑,有弟子抡不起来重剑单修轻剑,叶逸昭难得不怎么用轻剑用重剑更顺手,平时训练只用重剑,抡起来虎虎生风,和天策同袍们在校场上打出了深厚感情。
“到底什么都不如打一架畅快!”叶逸昭看到训练的天策士兵,一重剑砸入人群。
唐佚行和姬凤岐分别后,回到据点小屋上药休息。进门之前发觉异常,有人来过了!地上四五个人的靴子印。唐佚行心凉了半截,根本没进门立刻隐身。几个明教凭空出现又随即隐身,这些明教真的在埋伏唐佚行。
唐佚行默念,冷静,冷静。明教隐身远在唐门之上,唐门隐身不能动,明教隐身可以潜行还能破唐门隐身。这个时候,只有绝对的冷静,才能破局。
寂静之中,两个明教用波斯语轻轻交谈一句。唐佚行懂点波斯语。大唐有不少波斯商人,大多在洛阳,有钱,存在激烈商业竞争,所以波斯老板买凶互杀出手大方。唐佚行最先发现这个商机,学了点波斯语,起码能直接跟波斯老板议价不必担心被舌人坑。这一句的意思,“阿丹去哪里了。”
唐佚行一动不动屏息凝神压制心跳,向诸葛嗲嗲祈祷保佑他躲过此劫。
另一个明教回了一句波斯语。
“他很聪明,利用唐门吸引我们的视线,跑了。”
一个脸上有火焰刺青的明教,突然感觉到失控的情绪导致紊乱的心跳和气息。
“嗯?”
那火焰刺青明教笑了。
唐佚行被明教抓出来的瞬间一甩千机匣,千机匣立刻像攻击状态的毒舌,张开两翼嘶鸣一声吐出火信。
姬凤岐突然看到许多长安守卫列队往一个方向跑,街上的人到处躲。他有不祥的预感,那个方向是……姬凤岐远远坠着守卫跟着跑,就看到熟悉的地方被长安守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唐佚行的小屋!干净整洁小小的地方,被炸得遍地狼藉,还有血迹。姬凤岐心慌不已,围观的人聚上来,人群把姬凤岐往外推。姬凤岐从来不喜欢挤人群,这时他也不得不像快淹死的人拼命挣扎:“有人受伤吗?我是大夫,我是大夫!”
没人搭理他。
唐佚行跌跌撞撞逃命。飞鸢被打坏,从长安城门口上方摔下来。这下不光明教追他,连长安守卫都追他。唐佚行咳一口血,笑起来。这算什么,以前被追杀还是因为赏金,这回是因为什么?
因为一个杀手救另一个杀手吧。滑天下之大稽,且犯贱。唐佚行甚至还在心里称赞陆亚丹,做得好啊,当然是自己的命矜贵,关键时刻就得用别人挡箭,杀手的基本职业素养。
他身中城门弩|箭,踉跄着往山里扎,慌不择路跑了不知道多远,眼前就是个破庙。庙宇又小又破,根本没人,但院子意外收拾得很干净,佛前还放着两个蒲团。
唐佚行蜷缩在佛像后,陷入昏迷之时喃喃道:“借佛祖宝地……躲一下。”
姬凤岐怎么都找不到唐佚行。长安太大了,有些坊市他这样的平民还进不去。找个唐门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找,只能暗自打听。一天下来毫无收获,关城门了,姬凤岐只能先离开长安城。他背着竹篓跌跌撞撞走回村,心慌意乱,唐佚行你不要出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没了我这三年的意义都没了。他眼花缭乱地刚刚走进村口,被扑上来的大婶死死抓住:“姬大夫!姬大夫你看看我女儿!”
姬凤岐茫然地被涌过来的人群推着。他只能被人群推着,在唐佚行门口,在村门口,随时要被溺毙。他费劲地理解七嘴八舌的噪音:“阿撷。阿撷怎么了?”
阿撷跳井了。
人都泡得苍白肿胀了。姬凤岐跪坐在阿撷湿淋淋的尸体旁边,木愣愣地看着阿撷的脸。依稀能认出阿撷的样貌,就是他一个人流浪进村,第一个对他笑的小姑娘。她说那个男人爱他,所以一切事情她都是愿意的,她没被欺负。那个男人爱她,甜言蜜语,送了个极其劣质的白石头同心结,被她当作珍宝。
那她怎么跳井了。
四周村民远远围观,好奇害怕还想看。包括阿撷的父母。只有姬凤岐一个人跪坐在阿撷身边,发呆。
晚上姬凤岐就起了高热。浑身烫得他要把自己烧死。乔慕照例没回家,姬凤岐在床上紧紧团成一团抱住自己。眼前一会儿是唐佚行,一会儿是阿撷。阿撷的脸肿胀发白,死不瞑目地盯着他。一会儿那又成了他自己的脸,原来是他跳了井,唐佚行和阿撷都没事。姬凤岐牙齿打颤咯咯作响,他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
只他一人。
永远只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