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从不作弄人。江简宁笑吟吟地想:那都是小孩子的把戏,我若动手,就定会咬你一块肉下来。

不过既然人家避他如蛇蝎,他便也直喇喇当着江疾的面打量算计他。那目光刺得江疾浑身难受,好几次都想忍不住要装作轻描淡写地瞥过去。

不过仔细想想他两人虽然担着兄弟的名份,见面了却往往不愿给对方好脸。江简宁有恃无恐、江疾装腔作势,各个都是扮笑脸捅刀子的好手。

江简宁出手如绵针,表面柔风细雨,实则剜骨彻心、阴损狠毒;江疾当然也不遑多让,平时不声不响,一图谋便要来个大的,宁肯自己大寒冬里往冰水里滚,都要把江简宁拖下去。

两个人僵持着,浑如每一次讲学时的情状,江疾便又想起了那位匆匆退面的先生——江简宁此人何其恶毒。

想整治人还要先喂块甜饵,一咬钩,便撕去一片血淋淋的肉来。

看供桌上的香烛灰烬,不知不觉已是后半夜的时辰。入夜里风硬,祠堂又只重堂皇肃穆而不常修缮,因此墙薄窗透,很是透风,江疾选这一角更是阴冷处,冻得他不住打颤。

他紧咬牙关,不愿发出声音叫江简宁听见他难堪模样。可定睛一看,江简宁却正从容抖着狐裘,舒舒服服地团在那一方软软的兔毛蒲团上看他笑话。

江疾一晚上装作生气许多次,终于也忍不住动了怒——他心思再如何九曲十八绕,终归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叫江简宁这样来回戏弄,泥人也得起三分火气。

“你千方百计把我关进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江疾又气又冷,止不住地哆嗦。可他还记得不能在这恶毒小人面前丢脸,强自抑着,连眼眶都微微泛起了酸。

江简宁见他生气,不由得声音都带了一点轻快,可吐出的话却还是刻薄而犀利:“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江疾,你看事情别总是那么狭隘,为了看你笑话让我自己过来挨冻?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从前有一次,江简宁好似就说过这话。

江疾恍惚想,什么叫高看?

他这一生,注定就是要和江简宁纠缠不清的。江简宁若压不住他,就轮到他踩着江简宁的头顶向上爬了。

江疾不作声。

江简宁看他神思不定,叹了口气:“我承认,上次我随口一说是把你害了。”

江疾冷笑,心想:你买通先生构陷我的招数真是半点不提。

“可是呢,”江简宁悠悠道:“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欠你这一遭就定然会给你还回来。”

“本来你可要跪倒明天这个时候,但是我大发慈悲愿意捞你一把,提前放你出去。”

“你有胡思乱想的功夫,还不如先想想好怎么报答你世子哥哥的恩情。”

江疾冷笑不消:“猫哭耗子假慈悲!明明是你害我进来,又自夸要送我出去——这也算恩情?”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揣着明白装糊涂。江简宁拿话勾引、戏弄他,江疾就当听不懂、看不透,一个天生坏种一个满腔坏水。

两两真是最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