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出租车摇摇晃晃。

坏脾气的司机,国骂不绝于耳。在下班高峰期的车流里,把一辆快报废的黄色福特,生生开出了法拉利的气势。

原莺第五次扭头。

右边,一身黑的男人终于舍得理她。淡声:“有话说话。”

“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她歪头,“我叫原莺。你呢?”

“何宴。”

他面不改色地报出一个假名。

“海清河宴?”

“差不多。”

他的态度始终称不上热络。原莺想了想,开启一个话题。

“你也是二先生的朋友吧。”

何宴反应一下:“算是。”

又皱眉问:“你为什么叫他二先生?”

“大家都这样叫。”

“你不是他的未婚妻吗?”

原莺瞪大眼睛:“别、别说出来呀!”

何宴沉下脸:“你觉得很丢人?”

“不是。”她挤到何宴身边,小声讲话:“家里不让我在外面说。”

“为什么?”

“可能——怕我会给他们丢脸吧。”她皱皱鼻子。那里,一点淡棕色的小痣消失,又出现:“有钱人家规矩多。”

何宴语气缓和:“他们对你不好?”

“还行吧,平常也没什么交集。”原莺伸出食指:“不过大哥对我很好。”

何宴略微松动的神情,顷刻又冷下来:“大哥?”

“嗯。”她点点头。忽然狐疑:“你怎么知道我是他的未婚妻?”

“你在灵堂说的。”

“我有吗?”

何宴凉凉地睨一眼:“你喊他‘老公’。”

……好像是。

原莺懊恼地拍拍脑袋:“你可不能说出去。”

“贺知宴在国外经常说。”

她一愣。立刻,好奇地问:“他说我什么?”

“说你……”何宴的目光扫视她。亮晶晶的眼睛,鼓鼓的包子脸,有这个年纪足够的天真与烂漫。他撤回视线,归下结论:“笨。”

原莺翻了一个大大白眼。

“我就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似乎她早有预料。何宴蹙眉:“什么?”

原莺噘嘴:“你知道他给我的遗产是什么吗?”

他好像没有留。

但何宴还是顺着她的话:“是什么?”

“一支铅笔!”她愤怒:“还是2b的!什么人啊!”

“噗。”

副驾驶偷听的陈秋缄没憋住一声笑。

“学长,你有没有良心。”原莺不高兴。

何宴却问:“你确定那是遗产?”

“是啊。”原莺莫名:“你的关注点好奇怪。”

他盯了原莺很久。

直到她浑身发毛——开始反思,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

何宴才撤回目光。

他低声:“真的。笨。”

-

园林回到市区足足半小时。抵达粥店,已经天黑。饶是司机师傅技术过人,也到了晚上八点。

原莺有点晕车。

一路漂移甩尾,电光火石。转得她胸闷。和同晕相怜的陈秋缄一起,站在门口直喘气。

何宴:“还吃不吃了?”

“吃——”原莺用力吸气,“吃!”

她拽起挂在电线杆子上的陈秋缄,把他拖进了店里。

三人点了一份砂锅海鲜粥。

原莺要了一听可乐。碳酸的细小气泡,从喉咙涌进胃里。

她打起精神。

悄悄踹了一下陈秋缄的腿,示意自己要开始了。让他在边上看着。

原莺清清嗓子:“何宴。”

“嗯?”他取下墨镜。

原莺脑海里,原本要说的话都没了。突然,挤进一句在小说里被用烂的诗句。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何宴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原莺还是第一次真实见到这种瞳色。

很淡、很浅。

在光下,如一层雪河冻霜。

原莺小心翼翼:“你是盲人吗?”

“……”何宴说:“你是瞎子。”

原莺抿起嘴角,朝他笑:“你的眼睛颜色好特别。”

何宴不吃她恭维,垂下眼皮。

陈秋缄在桌下踹回了原莺一脚:你就让我看这个?

原莺撇嘴:别管。

粥适时上桌,让她收回暂时色令智昏的心思。一面舀粥,一面拐弯儿问:“你是做什么的呀?”

何宴撩吊起眼皮,轻易看破她的心思。

“干什么?”

“问问嘛。”他不松口,原莺无计可施。只好,又拿眼睛去向陈秋缄求助。

陈秋缄明白。拿肩膀撞他:“egon助理有什么不能说的。”

何宴眯起眼:“egon……助理?”

“嗯嗯。”面对强行新装的马甲,陈秋缄笑嘻嘻:“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帮帮她呗。”

他冷笑:“你什么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