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这几天一直是我被你牵着走一样,”工藤新一不由自主说,“和我平常的感觉不一样……”
“平常的名侦探我已经看过很多次啦,”黑羽快斗眼里盛着笑意,“经常是作为kid和你交手前,我会提前在警视厅和名侦探家布置一些窃听装置,方便掌握对手的动向,所以日常的工藤新一已经弄得很清楚了。”
“喂!你太没礼貌了啊!”
自我中心的大怪盗无视了宿敌恼火的抗议,一手撑着侧脸,一手伸向月亮,手指圈起的动作就像在丈量圆月,又像怪盗每次将宝石对准月光的仪式,工藤新一情不自禁也被吸引了视线。
“与众不同而且独一无二,这才是怪盗意图谋夺的东西,”黑羽快斗笑起来,弯起的眼睛也勾着缱绻弧度,“没有干涉的旁观就和窃听没有区别了。被我尽情干扰、扰乱所呈现出来的你,越是别人不曾看见过,越是出现特别反应的工藤新一,才能在我心中构筑出真正属于名侦探的样子。”
一切都是为了天衣无缝的模仿,所以需要看到不同的样子。他是这么解释的。
“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侦探这么咕哝着,不知怎的,却觉得有些脸热,他也顺着怪盗的视线看向月亮,想起这几天黑羽快斗是怎么用动听的声调哄骗他的。
他说,名侦探,我想知道你入睡的样子。于是工藤新一将一半足够宽敞的床铺分给了他,清晨反而是自己看清了对方抱住自己时那凑得极近的昳丽脸孔,像是小孩子一样纯真无辜的样子,呼吸间发出呼呼的轻微声音。
他说,我想知道你看书的样子。所以工藤新一容许他躺在自己膝上一直闲谈到悄悄睡去,刘海偏长的碎发滑到一边,过分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扫下浅浅的阴影。
他说,我想知道你身上的味道。所以工藤新一没法拒绝膝上午睡刚醒的人翻了个身就把头埋在他的身前,任由对方自然地伸出了搂腰的双手。黑羽快斗的头发末梢带了点卷,看起来有些凌乱,很好揉的样子,工藤新一盯了一会儿就没有犹豫地伸出了罪恶之手。
秋夏交际东都大午后的草坪非常柔暖,金色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庭树下微微的风吹起了草叶,所有上课路过的学生都会看见名侦探揉乱了他们万人迷的头发。
与黑羽快斗相熟的同学开玩笑地打趣:“黑羽,你的女朋友会嫉妒的。”
“不好意思,现在我和工藤都是没有女朋友。”躺在侦探怀里的人理直气壮笑说,就像新一委托中希望对外传达的说法一样。黑羽快斗自己身上的不定性和少年心气都太重,每段恋情就像游戏一样短暂,这也向来不是什么新闻。
“哦哦,所以现在黑羽是和工藤谈恋爱啊。”同学恍然大悟地点头,临走前故意对着工藤新一挤了挤眼:“工藤,你是名侦探吧,可别让这个游戏人间的家伙出轨了!给大家们留点单身毕业的机会!”
“滚滚滚,走走走,妖魔鬼怪休想挑拨离间!”黑羽快斗跟赶苍蝇一样摆摆手,然后抱着工藤新一的腰不放手,“名侦探就是名侦探,和别人都不一样,我一直都是认真以待的。”
“哈……真爱宣言啊。”同学耸耸肩。
工藤新一和人不熟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很抱歉,所谓的真爱也是一周就结束的关系,一如既往。
此时此刻两个人一起坐在屋顶,重新想起几天前自己心里说的话,竟然别有一番复杂的感觉。工藤新一仰起头看着漫天星星,一闪一闪就像夜的呼吸,他忽然走神想到呼吸和心跳对人的一生来说都是次数有限的,哪怕看着不动也会自然流逝,越来越接近终结,这样想着肩膀忽而一重,黑羽快斗慵懒地靠了半边身体过来。
“……又怎么了啊……”困了就回房间去。后半句话还没出口,黑羽快斗就轻轻喊了一声名侦探,声音又软又轻柔,简直跟他养的那些漂亮鸽子的羽毛落在地上没什么两样,工藤新一停下了话,等他的后续。
“怪盗模仿名侦探的学习时间还剩两天。”
“嗯。”
“明天就是假期了。”
“嗯。”
“说起假期,那当然要去游乐园好好玩了。”
“嗯……嗯?”
他看向身边的人。
“我想知道。”
黑羽快斗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
“工藤新一约会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星期六,天气预报多云转晴,东京的多罗碧加乐园一如既往的人潮如织,游客爆满。
“——新一!”
工藤新一抬起头,看见黑羽快斗左闪右避地绕开拥挤人群,朝自己方向过来,为了吸引注意,还特地举起手摆了摆。
“看见了、看见了!……快斗。”他走上去。
快斗说约会的话还互相称呼姓氏就太生疏了,气氛不对,这是仪式感满分的大众情人必须坚守的礼仪,于是一意孤行地决定接下来要叫新一的名字。
如果对方叫名字,而自己却坚持以称呼姓氏回应,未免显得不近人情,工藤新一无法反驳对方的歪理,只能叹着气接受了黑羽快斗的提议。
快斗(kaito)……他第一次这么叫的时候才真切地意识到,和怪盗(kaitou)的读音实在太过相近,导致侦探出口的瞬间看着黑羽快斗的侧脸陷入一阵恍惚,透出朝气和温柔的俊美脸孔有一刻幻视成唇角微弯露出玩味笑容的怪盗绅士,最热衷拿捏有情无情的浪漫动摇你的意志,最擅长运用有意无意的蛊惑撩拨你的心灵,无形之中,被他成功窃取的战利品早已数不胜数,而这毫无悔意的犯罪分子时至今日依旧猖狂自由地为所欲为。
毕竟侦探早已……没有阻止他了。
工藤新一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黑羽快斗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连着缠绵气音的声音怎么听都显得实在过分动听,心跳过速中他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任黑羽快斗轻而易举地牵起了手。
“走吧,”对方笑着说,然后竖起食指搭在唇上好像忽然陷入思索,“但是空手逛游乐园好像有点可惜啊……”拖长了声调引来新一视线的关注,黑羽快斗夸张的表情由沉思到豁然再露出明朗生动的笑容,倒数three、two、one,接着被托起的新一手中出现了一个芒果可丽饼,魔术师先生哼起轻快声音笑着在他面前绕了半圈,又牵起他空着的另一只手,然后对方咬了口自己一边手里出现的草莓可丽饼,显得心满意足。
“那么,我们先去哪里?”
“我随意,你来决定吧。”
“嗯……首先排除云霄飞车吧。有点不好的回忆。”
“啊,我也有不好的回忆。”
“新一不好的回忆是什么?”
“你也说啊?”
“没有安全措施挂在云霄飞车上飞的回忆。”
“有人解除安全措施挂在云霄飞车上杀人的回忆。”
“……”
“……”
“……那个,绝对不是我哦。”
“……我知道,你不可能。”
两人对视,忽然噗哧一声,同时笑了起来。后来决定了先去攻略镜子迷宫,毫不在意他们无比相像的样貌,极近毒舌地相互取笑彼此在哈哈镜中扭曲变形的样子,后来利用镜面倒影一逃一追变化成另类的捉迷藏抓捕游戏。在鬼屋里黑羽快斗的恶作剧意识比本土staff更加浓厚,一惊一乍的变化不止惊住了工藤新一还吓跑了一个拖着血淋淋电锯的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喊着有鬼啊的惊叫声绕梁不绝。射击游戏中对抗上头的怪盗侦探击落了货架上所有的礼品,赢得身后一众围观群众热烈掌声和店老板一声悲惨的啜泣,然后黑羽快斗将边上小女孩看了很久的兔子玩偶举了起来,温柔放进她的怀里。双人蹦极台上,怪盗跳下前牢牢握住了侦探的手心,结果两个人在半空中狠狠地撞上脑袋,失去了结识以来的所有记忆……这倒没有,很快又恢复元气挑战飓风飞椅,对于日常工作经常挑战极限行动的两人来说自然还是游刃有余。
他们尽情在心跳和欢乐中度过了这一天。
直到伴随着摩天轮的高度渐渐攀升,工藤新一才意识到日影即将飞去,天已起凉风,将人们的欢声吹得遥远。瑰丽晚霞扰乱了天空清澈的颜色,愈是临近黄昏愈是渐变,一直到视野所不及的尽头,只剩一抹淡淡而欲说还休的嫣红。
曾几何时会觉得时间走得那样快,就像再也无法回首的青春岁月。少年时期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过去那些面对面对峙的美丽故事,终有一天也会如同夕日为世界落下帷幕,走向命中注定且不可挽留的结局。
最后剩下的,也只是睡梦深处回顾着匆匆流年、汲取了旧时光里那些浮光掠影的梦境为养料,盛开在黑夜里无人可知的花了。
只剩……一天了。
这个念头转过脑海的刹那工藤新一才看了一眼黑羽快斗,这时发现对方也通晓心意般注视着自己,柔蓝、玫红、暖橙、深紫,色彩万千交织,他的眼睛也是一片多情的天空,飘动过去的流云霞光都显得过分宁静清丽,心底几乎有一个毫无根据的声音如此确信,就在此刻,这个眼神独属于自己。
“新一……”工藤新一这才意识到对方手指已经碰到他的侧脸。
夕光透过玻璃,将摩天轮里的他们密不可分地网罗其中,映在肌肤透出淡淡的绯红。
属于摩天轮的一个传说非常有名,据说若是恋人在摩天轮抵达最高点的时刻接吻,就能够得到幸福。
既然是模拟行程,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情侣约会的必选之地。
“……”所以他要……过来么?工藤新一心跳忽然变得飞快,却莫名缺少询问的勇气。
……这显然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是恋人……
既然是模拟……
黑羽快斗的距离又近了,近到工藤新一渐渐意识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气息,温柔深处透着几不可察的冷冽,很诱惑,又很清澈,眼前仿佛浮现出起了风的动人月夜,肌肤已经碰到了他袖口的柔软衣料。
——要过来了。
工藤新一的心跳错了一拍、两拍,那瞬间他忽然察觉到胸口深处无声无息蔓延出来的疼痛,伴随着呼吸的反复变得病情更深,不由紧紧咬住牙关,猛地推开了黑羽快斗,心脏似乎要为了补偿这一两秒的错位一般跳得飞快。
“——别开玩笑了黑羽快斗!我绝不允许你对她做这种事!”
抵达顶端的摩天轮没有停留,缓缓下行,滑向无限深沉的星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