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誉,你很喜欢夸我。

京墨刚收完药架,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道:“等我换个衣服,和你一起。”祁誉本想回绝,眼睛一动点了点头。

二人到了城中,祁誉直奔书店,下马后又向京墨说:“我倒想城北颐品阁的青梅糯玉糕,墨哥帮我买些,我在书店等你。”

京墨没有怀疑只让她注意安全,便去了城北。祁誉看他身影渐渐远去,闪身进了书店隔壁的药铺。

“东家来了,他在后面呢,我带您去。”包药的小学徒引着祁誉向后院走去。祁誉看了看眼前人,转头问小学徒:“你带错地方了吧,不是他。”

小学徒还未说话,那人开了口:“是我,我洗澡换了衣服你就不认得了?”

祁誉听声音耳熟才敢认人,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只是不敢相信这个明眸秀眉的孩子就是那日的小乞丐。

“要不是你说话,我还真不敢认,确实…不错。”祁誉笑着说道。

小乞丐有一双清亮的大眼,听到祁誉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腿怎么样了?坐那儿,我瞧瞧。”祁誉从怀中取出针灸包,熟练地点上灯盏,又招呼小学徒拿瓶酒来。

“好多了,大夫说再晚些就接不上了,只是要休养。”

祁誉撩开他的裤腿,伸手往上一寸寸摸着他的腿骨,看他不自在地往后缩了几下,问:“我的手冰到你了?”

小乞丐垂着眼睛,面色微红:“不是,有点痒。”

“哦,等会儿我给你施针,你不要紧张,别看我年纪小,医术也是不赖的。”祁誉给他把裤腿扯下来,开始做起消毒准备。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张宋,十七了。”

“啊?你十七了啊?”祁誉有些惊讶抬眼问道,下半句没说出口——“怎么还没我高?”

“挺显年轻的。”

张宋更不好意思了,偏过头去。

“别乱动,想要再正常走路,是要受些疼。”祁誉低头认准穴位一一刺中,施完针后自己也出了一脑袋汗。

收拾好东西净了手,祁誉又开了两张药方,招呼小学徒过来:“一张内服,一张用来热薰,计量、次数、时间我都标好了,过七天我再来。”

“小的记下了,掌柜的放心……”说到一半见祁誉冷着脸,连忙改口:“东家放心,小的和老何一定照顾好他,也经营好药铺。”

正说着,一个打扮干练留着胡须的灰服男子跑过来,气喘吁吁说道:“东家快回去吧,那个大高个儿在折街马上就到了。”

祁誉听罢立马揣好银针包,接过老何递来的书本,从后门闪身拐进书店。

祁誉装作随意地出门,“正巧”碰到京墨回来。

“墨哥你回来了,累着了吧?走,我请你吃街角的馄饨,他家的味道贼好。”祁誉笑着说道。

京墨擦擦头上的汗,摇摇头:“不累,你挑好了吗?”

祁誉扬扬手中布包:“嗯,好了。”忽然抬手往隔壁药铺一指,问道:“墨哥你看这家药铺如何?”

京墨眯眼瞧了瞧,回道:“就那样。”祁誉点点头也不言语,俩人栓好马往馄饨摊走去。

吃罢饭,二人策马回了书院,祁誉回到内屋整理钱箱,细数一遍,掏出账本核对完毕,又把钱箱藏了起来。

忙完后,坐在书桌前提起笔来,写下四字——遗书清单。

第一条:不能与兄嫂共尽孝道,只寄留些许金银及念物;

第二条:为亲人京墨南星撮合其姻缘,成其美事,提前备下贺礼;

写到第三时祁誉搁下笔,想了一会儿忽然轻笑出声来,蘸墨写下:为文才兄寻一良人。

正要继续往下写,院子里传来声响,好像是来人了。

祁誉走出去一看,是谢府家丁带来了谢道韫的喜帖。接过打开一瞧,大红烫金的喜帖上写着二人的名字——王凝之、谢道韫。

“王凝之……”祁誉心中默念着,好熟悉的名字,忽然紧皱眉头:“是他!”

南星瞧她面色不对,堆笑打发了谢家家丁,拉她坐回屋中,轻声问:“阿誉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祁誉把喜帖往桌上一摔,气恼地说:“这王凝之不行!根本配不上谢姐姐!”

南星拿起喜帖看了看,又转头瞧着祁誉,疑惑道:“阿誉识得此人?”

祁誉一时语塞,想起日后王凝之在战场上仓皇出逃,四个儿子相继被杀害,谢道韫护着外孙横刀立于匪徒前。

祁誉恨恨地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道:“嫁与他便是要家破人亡!”

京墨也正好掀帘进来,一看这模样皱眉扯了扯南星的衣袖。

“你怎么知道?”南星上前给她揉手,轻柔问道。

祁誉缓缓舒了口气,闭眼道:“我就是知道。”

南星眼神复杂,祁誉抽回了手往内屋走去,看着她落寞孑然的身影,南星渐渐明白为什么邛禧道人会选她,转世灵童或许不是虚言,她真的可以预测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