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火烧

果然,两人对视一眼后,起身说道:“殿下随我来。”

溧阳紧步跟上。

顾家是余杭大家,有百年底蕴,顾朝谙这一支定居余杭已有六十余年。府内婢女都是家生子,乳娘亦是,都是家里知根知底的人,两位姑娘长得后,乳娘回到余杭颐养天年。

两位姑娘有两位乳娘各自照应,二姑娘的乳娘去岁就死了,唯有大姑娘的乳娘活着,家里买了宅子单住。

进入一进的宅子,就见一老者蹲在门前的菜地里摘菜,她的眼睛很好,看着两位姑娘就笑了,“三姑娘四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贵客临门,你速拜见。”顾朝云小声提示。

乳娘年轻时见过许多贵人,陛下皇后都见过,闻言也不见惊慌,徐徐看向贵人,努力睁开眼睛:“不会是哪位贵人?”

溧阳说道:“我是顾家二姑娘的儿媳,有些事情想问您。”

老者面色发白,同溧阳招招手:“进屋说。”

溧阳尾随老者入屋,顾家姐妹回马车上细说。

老者给溧阳倒了一大碗茶,碎碎地念叨,“我知晓你想问什么,她二人很像,有时候我也分不清,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姑娘稳重些,人也风趣,二姑娘可爱些,总被大姑娘逗。”

“如何分辨二人?”溧阳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您是大姑娘的乳娘,应该知晓当年死的是谁?”

“死的是大姑娘。大姑娘出门去了,我早起就没见到她。自那日后,二姑娘就聪明许多。我怀疑离家出走的是二姑娘。可府里的那位姑娘一口咬定是姐姐走了,兼之二姑娘的乳娘也说自己没认错,我就不好说什么。”乳娘回想旧事。

“说来也是奇怪,大姑娘死后,二姑娘一夜间似乎长大不少,聪明了些,也稳重许多,如同大姑娘一般。”

溧阳微微动唇角:“她二人身上可有分别的胎记?”

“要啊,大姑娘肩膀处有一红色胎记,如同红豆。”

“二姑娘没有吗?”

“我不知道了,我只伺候大姑娘,不晓得二姑娘有没有。”乳娘叹息。

溧阳略有些失望,女子身体极为重要,岂会被外人轻易看到,除去贴身伺候的婢女以及母亲外,无人知晓她们身上的痕迹。

乳娘絮絮叨叨说道:“二姑娘笨了些,但她对大姑娘很好,有时她们一起闯祸,二姑娘总是很讲义气的主动承担责任。她们二人姐妹关系可好了,可惜最后大姑娘走了。”

“我记得有一回,大姑娘被人推入水中,她不会游泳,二姑娘不由分说跳进去,那日差点丢了小命。二姑娘烧了几日才醒,大姑娘吓得哭了几回。”

溧阳察觉哪里把部队,“大姑娘不会水?”

“以前不会,我走后,不知可学会了,二姑娘自小就会。”乳娘迟缓地说了出来。

溧阳豁然开朗,如溺水中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她立即辞别老者回京。

顾家姐妹一路相送,溧阳与两位姨娘道别,邀请二人入京去女学,毕竟京城女学才是大周女子入仕的关键。

“殿下厚爱,我姐妹二人不会入京的。”姐妹二人直接拒绝了。顾朝妩年岁小,藏不住心思,坦然说道:“倘若我们入京,顾家必会受人诟病,有兄长与姐姐足够了。”

溧阳不好再劝,时间急迫,领着人匆匆回京。

祭祀过后,朝臣见识到了陛下的第八女,她的面貌与陛下有几分相似。她是唯一一位尚在襁褓中便被陛下收养的公主。

八公主早慧,陛下亦选取少傅教导她的学业,京城内都在议论八公主的相貌。

裴琛早出晚归,每日回去都会去佛堂,顾夫人始终不肯见她。她无奈去求教太后。

太后出了馊主意:“我这里有几件你姨娘的衣裳,不如你拿着回府换上,她保准会见你了。我与你说,你姨娘有些呆,你也装得呆一些,不要那么聪明。”

裴琛嘴角勾起,“您又想看戏,对吗?”

“这等之事情怎么可以是看戏,我在教你做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太后哼哼两声,吩咐婢女去找一找二姑娘的衣裳。

裴琛抓着字词的漏洞:“不是大姑娘吗?”

太后老人家眨眨眼睛,望望虚空,沉默以对。

裴琛咬牙,想瞪一眼,太后揪住她的耳朵说道:“要有礼貌,长辈有错,晚辈不可提,何况是长长辈的错。”

长长辈?裴琛想吐槽太后的说辞,拿到衣裳就被丢了出去。

有碍养生。

裴琛忧心忡忡出宫,拿着衣裳不知所措,万一刺激狠了,顾夫人想不开怎么办呢?

她挂念着溧阳,溧阳在做什么呢?

溧阳下了快船后,进入官道上,日夜赶路,眼看着京城在即,半路上杀出一股劫匪,她勒住缰绳,府兵立即将她护在中间,行成一个包围圈。

这一趟,她知晓会愈发裴铭,果然,对方不死心。

裴铭握长.枪,马上朝溧阳行礼,“长公主殿下。”

溧阳勒住缰绳,淡淡对视,她平心对待,没有震惊没有恼恨,亦没有慌张,她说道:“永安楼一别,君可安好?”

“不大好,但也不错。”裴铭高傲地抬首,“你与她相聚了吗?岁月消逝极快,你可要珍惜时间。殿下,等她死了,臣还可以做你的驸马。”

溧阳眉尖微蹙,没有过多纠缠,露面不平,已近黄昏,行人不多。她吩咐元辰速战速决。

元辰颔首,立即策马上前,一柄斩.马.刀闪过寒光,直至裴铭面门,裴铭不慌,俯身于马上避让。

两人的兵器都适合马战,裴铭枪.法精进不少,百招后,元辰不敌,断情忙去替补,元辰退了下来,吩咐余人围攻。

裴铭亦有不少人,兵器不同,双方混战,裴铭骑马至溧阳跟前,元辰挥刀阻止。

“殿下,你莫怕,我只想与你说几句话罢了。”裴铭轻笑,面若冠玉,肌肤在天光下显出白皙,五官略显凌厉,浑身凝着杀气。

元辰皱眉,坏人长得这么妖孽,让好人怎么过下去。

溧阳沉吟一瞬,问道:“你想说裴熙?”

“说她做甚,弑父的逆女,入不得轮回。”裴铭语气嫌弃,“我们说说裴琛。我对她的了解远胜于殿下对她的了解,她做什么,我都知晓她的下一步是什么。如今三军无法整合,她应该很丧气。”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将权势看得那么重吗?你了解她又如何,我们要的从来不是权势。我如今有她,足够了。元辰,杀她。”溧阳觉得恶心,尤其是那句‘我对她的了解远胜于殿下对她的了解’。

裴铭被元辰阻拦,两人陷入焦灼中,溧阳静静看着,无一丝慌张。

随着日落,暮色四合,众人视线受制,厮杀的速度慢了许多,元辰这时护着溧阳先离开,断情绝义断后。

对方人数不少,武功不少,裴铭并没有受伤,见人离开,策马去追,一逃一追。

追出去十里地,一阵羽箭朝裴铭射出,裴铭翻下马背,溧阳揪住缰绳,回头看向地上躲避羽箭的人。

这时后方来人,裴铭夺了马逃离,弓箭手尾随,溧阳没有再看,领着元辰回京。

愿一回,上天保佑。

一路奔袭回京,路上无风无浪,入京城后,她下马行走,走不过三里地,裴琛打马而来,欢快的身影如风般跃至眼前。

“你回来了。”裴琛朝溧阳伸手,“我带你。”

溧阳不愿,那么多百姓看着呢。她翻身上马,与裴琛并肩,“你怎么在此处?”

“我让人盯着,你一入京城地界,我就赶来了。”裴琛目光流连至她泛红的脸上,脑海里有几分混沌,溧阳面容淡然平和,唇角挂着重逢的笑容。

两人招摇过市,并肩行走,至裴府门外,裴琛跳下马,绕至溧阳马前,伸手去接她。

溧阳说道:“我又是刚学马,不需你如此殷勤。”

“我想殷勤,我伺候好你,你也高兴些,晚上好……”裴琛欲言又止,不厚道地笑了,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无人听见后牵着溧阳进府。

“一路可辛苦?”

“尚可,京中如何?”

“京中稳定,并无大事。我与太后商议明年外放一事。”

溧阳脚步一顿,诧异地看着她:“你的步军不要了?”

“不要了。”

“不成。”溧阳不肯,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一步,岂可这么简单放弃呢。

“回屋再说。”裴琛不敢抬首,怕自己对上溧阳的眼眸后自己就会放弃初衷。

两人走至半路,绕过园囿,忽见老屋方向有火光。裴琛呆了呆,松开溧阳拔腿就跑,“殿下、佛堂。”

溧阳亦是浑身发麻,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高声唤来仆人,“快去佛堂灭火。”

白日里好端端地为何起火了。

溧阳不顾往日仪态,提起裙摆跑去佛堂,佛堂已烧了大半,屋梁坍塌,黑烟蔓上云层,她寻不见裴琛。

“驸马去哪里了?”

无人应答。

裴琛冲进了火海里,佛堂内浓烟呛人,她本就病弱,置身浓烟中已然感觉无法呼吸,趁着自己尚且能呼吸先冲进顾夫人常待的佛堂。

顾夫人坐在蒲团上,面上一片茫然,裴琛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你疯了吗?”

“不是我放的火……”顾夫人抬首,身后神明已烧着了,火焰很快就扑到她的身上。

但她丝毫没有感觉,反有几分释怀,静静看着困住她的神明付之一炬,她露出笑容,与裴琛说道:“你看,神明都是假的,他被烧了。”

“我们出去吧。”裴琛抵唇咳嗽,恐她挣扎拒绝浪费时间,抬手将她劈晕。

顾夫人还要开口,后颈一痛,刚想骂孽障,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