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糖水

“岚光,求你,你能搬到停尸房住吗?”

母亲轻轻敲门,一次比一次敲得急,“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一声声,颤抖而沙哑,仿佛被雨声惶急震落的蛛网。

不应该是这样,往日母亲的声音总是温润如珠,滴滴滚落到客厅的长毛绒毯上,有葡萄籽护手霜、玫瑰精油和厨房柠檬醋的气味。

岚光看着钉上酒井法子海报的木门,那些温暖又好笑的气味都消失了,被福尔马林干涩的气味代替。还有一些别的味道,岚光也不是很清楚,他和很多普通人一样,不了解自己的体味。

普通人,这个词语突然从思绪里跳出,和海报上少女偶像的笑容一样奢侈。

岚光一直觉得自己不是普通人,但不是这个层面上的,在死后变成僵尸什么的。

他在舞会上吃太多兴奋剂后死了,才刚满23岁。也许是兴奋剂的原因,也许是基因,那天晚上,他从棺材里爬起来,被精神天堂协助中心带走,得到一张无害的鉴定报告。

回家后,岚光试着做以前喜欢的事打发时间。

他唱歌,发现声带不太听使唤。弹吉他,掉了几根手指,有一根一直没找到。跳踢踏舞,他亲耳听到膝盖劝他算了吧。

最严重的是,他发现自己再也没法睡觉了。

深夜,母亲早已回了房间,她和父亲在床头柜上堆满了大蒜和桃木剑。

岚光打扮了一番,他戴上去年的生日礼物——一顶有logo的棒球帽,腰带上插一支玩具水枪,那是邻居小孩儿玩游戏时输给他的,一双牛仔靴,没什么稀奇,鞋架上只剩这双干净。

23岁才离家出走也许晚了点,他打开客厅的大门,顿了一晌。

最后给家倒一次垃圾也好。

东西方的诸神大概很欣赏岚光的这点孝心,让他在垃圾桶里发现了手指,他在房间找了半天的那根。

岚光对着鹤立鸡爪的手指微笑,他有点高兴,这说明母亲还愿意打扫他的房间。

他顺着北极星的方向走,看到一家以前绝不会进去的餐厅,看上去太土了。

名字也土,宇宙幸运餐厅,全星球发霉的生物都会聚集到这里祈求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