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座皇家寺庙——始建于顺治六年的昭光寺,这里最初规定只对皇族宗亲开放,后康熙帝下令恩准四品以上官员及其家人,可允许进入昭光寺上香祈福。
主仆二人走到宏伟壮观的山门前,这里由两个年轻的武僧把守着,雷嬷嬷递上冬果尔大老爷的名帖,武僧仔细查阅了一番,方才放行。
三夫人并没有去寺庙大殿,而是走到了一处肃静古朴的院落,这里是高僧——云舍大师的禅房。此时房门大敞着,幽幽檀香似那白练迤绕在梁柱周围,禅房中央摆设着一张低矮的榆木长条桌,身穿着藏青色僧袍的云舍大师就端坐在长桌后。
云舍大师已年过古稀,但他的面容却十分干净俊秀,透着一丝妖孽之意,和这间朴素无华的禅房颇有些格格不入。这寻常的清早,他没有念诵经文,也没有敲木鱼,而是捧着一本祭祀乐谱在孜孜研究,对于三夫人的到来并不在意。
三夫人单独走进了禅房,双手奉上女儿的生辰八字,恳切说道:“大师,请帮忙看下她是否安好。”
云舍放下手中的乐谱,看了眼红纸上的生辰八字,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细微的转变,旋即恢复平静,他内敛一笑,直言道:“她现在安然无恙,夫人不必执着于眼前人是否是真正的她,自始至终都是她,一切因果都未变。”
三夫人听后,缄默了片刻,才双手合十,哀声道:“谢大师指点。”
虽说按大师之言:女儿还是自己的女儿,在宫中一切安好。但三夫人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在大殿之中,为女儿点燃了三炷长明灯,在长明灯前,她虔诚地默念了一遍地藏经,祈祷女儿得福得益,离开苦厄,借助佛的明灯去照亮她的路,让女儿不在黑暗中孤单行走。
供奉好长明灯后,三夫人又来到了昭光寺的梵彩神柏炉旁,她打开带来了包裹,包裹里装着一大沓纸钱,还有些小女孩喜爱的布玩偶、绣帕、拨浪鼓、木制九连环等等。
三夫人一一把这些女儿用过的东西和纸钱放进燎炉中焚烧,看着燃烧的火焰,三夫人在心中诚恳默念道:愿菩萨在天有灵,保佑冬果尔舒舒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顺贵人的这一场病虽说不严重,但还需要调养生息一段时日,启祥宫的宫人如今都祈祷着小主的身体壮如虎,再有幸得到皇上的青睐,不然他们启祥宫还是笼罩在愁云下,不见天日。
喜云轩内,依蓝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她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观察过这张脸。台上的镜子是描金镶嵌碧玺宝镜,镜面是玻璃制成,它清晰地照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镜中人穿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缎织绣茜草旗装,面容姝娢姣好,虽带着病气,但拂风若柳之姿,更是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姿态。一头柔软的青丝洒落在肩上,依蓝伸手捏起一束缠绕在指间,低声呢喃,似是在问镜中人,亦是自语:舒舒,我就是你,是吗?
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远离了紫禁城,迎来盎然明媚的温暖初春,喜云轩庭院内却还是一片冷萧萧静沉沉,养心殿的皇上似乎已经遗忘了,这里还住着一位绝色佳人等着他卿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