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秃带着未被抚平的怒气第七次站在了议会厅门口,凶神恶煞的表情把门口两个守卫吓了一跳。
冷静、冷静、冷静!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乳腺癌来没人替。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艰难地分析目前的情况。
已知,每次她的死亡都会带来新一轮的轮回,并且永远开始于这个时间点,不早不晚,没有调整的余地。
而现在聊天系统不能用,她联系不上群友,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城去找司露。
——至于群友之间的传送技能,她之前也试过了,仿佛也卡了bug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她要离开这个时间循环,就必须先离开城市,去石林间找司露。
……至于找到司露后该怎么办,就不需要她操心了。
而要出城的话,三种方法,硬闯试过了,武力值不够行不通,同理偷溜也不行,门口的守卫大概率被德利拉克换成了一批精英守卫,她打不过也瞒不住,根本没法硬来。
那就只能按照那些守卫们说的,拿着族长的手谕诓骗他们出城。
但是印章收在海茨拉克的病房里,而按照上一轮的经历,会议开始前,德利拉克那傻逼在他爹房间里逼逼了好久才出来,而在她伪造手谕后,还会冷不丁出现在门口直接拦住她。
看上去,三条路都被堵死了。
该怎么办?
她根本不擅长在死路中险象环生啊你丫的!
秃秃泄气地在路边找了个石墩子坐下,拿起一块石头在沙地上写写画画。
三种方法,比起前两种的硬碰硬,果然她还是在伪造手谕这一条路上想想办法吧。
德利拉克上一轮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说他在病房里就注意到有人在注视他。
也就是说,她的头发丝瞒不过对方,并且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举动,才引起了对方的警惕,从而留了个心眼,在大门口逮住了她。
她需要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偷溜进房间,伪造完手谕,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溜出城。
她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早知道上一轮就多留个心眼,看一看德利拉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病房了。
不然现在没法放头发丝在他周围查探,只能凭直觉猜测他什么时候出来,再偷溜进去。
锤到一半,她停了下来。
……不对呀,反正都已经在轮回里了,她有的是机会和对方耗下去,大不了浪费一次机会,再打探一次消息呗?
说干就干,秃秃从石墩子上跳起来,飞快地跑向了病房。
大门口的两个守卫就看到他们尊贵的大祭司阁下犯病一样锤了做了一通莫名其妙的动作,然后冲进了门里。
……发生了什么?
第八次。
秃秃揉了揉脖子——虽然在痛觉席卷前她就已经重开了,不至于产生什么痛到死去活来的阴影,但自己抹自己脖子的感觉总是不好受的。
德利拉克离开病房的时间已经确定,她踩着点,在不放出任何头发丝的情况下,顺利的潜入了病房,不再做任何多余行动,直奔书桌,伪造完手谕后,立刻出门。
从德利拉克离开到她伪造完手谕,整套流程下来十分钟都不到,德利拉克应该根本无法发现她的小动作。
出了议事楼的门她便打算直奔城门,还没走两步路,突然便有全副武装的兵士从中央楼中结队而出,把秃秃吓了一大跳,赶忙走小巷躲藏,绕了点远路。
等她再度走到城门口,拿出手谕给守卫看时,面前的守卫瞬间寒了脸色。
“伪造族长手谕,格杀勿论!”
秃秃:???
第九次站在议事楼门口,秃秃还是懵的。
什么玩意儿??
是她的手谕有问题吗?——不,不可能,前几次轮回中,这封手谕连议事楼门口的德利拉克亲信都骗了过去,没道理城门口的守卫会怀疑。
她想到了那群结队而出的兵士。
——手谕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出在那群人身上。
他们比秃秃提早到达了城门口,传递了命令,或许是用“印章被偷,凡是持手谕来的便是凶嫌”之类的借口,提早知会了城门口的守卫,从而使“手谕”不管用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秃秃简直想直接杀进病房给德利拉克一刀。
去你丫的!戒备心这么强干什么啊啊啊啊!!
“大祭司阁下……您在发抖,是身体不舒服吗?”门口的守卫走上前来,仿似忧心忡忡地关心她。
但秃秃知道这个人在几个小时之后就会跟着德利拉克逼宫。
“是啊,吾好梦中杀人,我现在是在梦游,一不小心杀了你可别怪我啊。”说着她亮起了手中的匕首,阴恻恻一笑。
守卫咽了咽口水:“……大祭司说笑了。”然后默默回到了岗位上,不再多烦她一句话。
看这反贼乖觉下来,秃秃却没有觉得心情变好,仍旧握着匕首在眼前默默比划着。
老实说,她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可能真需要杀两个人发泄一下。
无关群众不行,面前这反贼总可以吧?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后,秃秃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觉得心情更糟糕了。
……完了,自己精神状况都快出问题了。
她强行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思考上一轮的操作中还有哪里可以改进的。
在德利拉克离开病房后,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假造手谕的操作,但仍然赶不上他的反应速度,派出了亲卫,前去城门报信。
她又锤了一下自己——靠!上一轮应该看一眼那群卫队是几点几分出发的!
……
第十五轮。
秃秃站在议事厅门口,第一次没有唉声叹气。
她花了整整六轮的时间,完全摸清了在发现印章被盗用后,德利拉克的行动轨迹。
德利拉克会在离开病房的第十八分钟时发现异常——而且在秃秃的观察下,她发现德利拉克的“发现异常”十分古怪,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似的,在路上走着走着走到一半,突然狠狠一怔,想到了什么般,立刻扭头折返回去,从而发现桌上的印章被动过。
……这是什么操作?你爹托梦告诉你房间里有人潜入了?
她也试过将桌上的一切都原封不动地摆放回去,甚至连写手谕的纸都自备了,保证一切与他离开时分毫不差,但还是没能逃过这傻逼的多疑心思——他仍旧发出了一模一样的追查令。
在发现异常后,他花了六分钟赶回房间,花了一分钟确认异常,又花了三分钟叫来亲信、下达命令。
之后命令传达到亲卫队,亲卫队出动,跨越半座城池,来到门口传递命令……一共又花了十五分钟。
——效率是真的高。
秃秃吐槽道。
也就是说,她需要在四十三分钟内完成潜入病房、伪造手谕、还原书桌、离开议事楼、跑向城门、出城这一系列操作。
时间有点紧,但是值得一试。
第十八轮。
秃秃气急败坏地回档到议事厅门口,怨气大到把城门口的两名守卫看得心中巨寒,刚想上前询问两句,便被她看了一眼。
这回连“滚”字都不用说,两人便自动在她过于吓人的眼神下缩成了两只鹌鹑。
之前算上的四十三分钟已经时间够紧了,没想到她用吃奶的劲跑酷了三轮,总算在时限内勉强出城后,竟然还有后续。
——那些追兵追上来了。
于是她这四十三分钟内需要完成的事情又多加了一条:甩开追兵。
我甩你个七舅老爷啊!!
她试图冷静下来思考自己该怎么更有效地分配时间,但发现还是冷静不下来。
——要不这轮先冲进病房给德利拉克那傻逼一刀,发泄一下怒火,下一轮再说?
说干就干,她深吸一口气,握着匕首正打算迈步时,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
“赫……咳,佩尔西斯?”
秃秃已经练就了“遇到不同事件下意识看一眼时间”的技能,发现自己这一轮在门口待得时间比前几轮都长,从而触发了新事件。
——碰到了正打算进门的阿布拉克。
她正想随便说两句话打发他以免浪费时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等等,阿布拉克?
于是,无意路过的阿布拉克就这么看着面前熟悉的青梅竹马顿了顿,随即在脸上挂起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朝他招了招手。
“你来得正好,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第二十五轮。
……秃秃其实已经快数不清自己重开多少次了,但这一轮至少看到了一些成功的曙光。
她计算出了“从进入病房偷印章,到出城跑到追兵追不上的范围外”极限情况下大致需要多久。
——五十八分钟。
这是在她让阿布拉克帮她想办法拖延住德利拉克的情况下,她能做到最极限的时间。
她需要阿布拉克帮她拖延至少十五分钟。
看着远处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以相同的姿势走来的青梅竹马,秃秃调整了一下情绪,走了上去。
五十七分钟后。
她终于跑出城了!她终于来到了城外的石林入口!她终于可以离开这杀千刀的循环了!!
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身后的追兵还在路上,她一头扎进石林中,向着司露和钟离应该在的木屋跑去。
迷迷蒙蒙的雾气压在石林上方的天空中,沉闷压抑的氛围却没有冲散半丝秃秃心中的喜悦,在轮回了近三十次后她终于有机会可以脱离,没有什么能阻碍她现在的好心情。
——只除了这没有尽头的迷宫。
等会儿,迷宫?
秃秃向前跑着,眼前的石林却仿佛看不到尽头般,明明往常十几分钟就能走到的路,如今她兜兜转转了快半小时,却仍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屋。
头顶上方的雾气越压越低,她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那闷湿的水汽,黏黏腻腻地裹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让她起了鸡皮疙瘩。
到了这一步,她终于也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石林不对劲。
她陷入了迷宫中。
可是,为什么?
在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完这个问题前,天空中的雾气终于压至她的头顶上方,真真正正接触到她的那一刻,她再次陷入了熟悉的黑暗。
秃秃站在议事厅门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有哪里不对劲。
不,哪里都不对劲。
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都已经做到了这样的程度,为什么还是不行?
如果说之前她所有的努力都是因为“前方有个可以达到的目标”的话,如今这个目标荡然无存。
她逃离了城市,回到了石林中,但没有人在那里等她。
她的救兵,她坚信着能帮她解脱困境的司露不在前方。
她找不到她了。
仿佛一个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攀上高山的人,一次次从崖壁上滑落,又一次次不折不挠地继续攀爬,终于在到达预想中的姐姐时——
……发现那是悬崖。
上天无门,下地无路。
将近三十次的轮回中,一直是那个“出城后找到司露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信念支撑着她,但如今这个信念被现实打破,她只觉得体内一直撑着她的那口气散了,再也无法凝聚起来。
“……不太对劲……”
“……大祭司……”
“……佩尔西斯……”
有嘈杂的声音在她耳边纷扰着,她却听不进半句话,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与绝望。
“……佩尔西斯?佩尔西斯!佩尔!”
有熟悉的声音在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