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正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灼热地燃烧起来,几乎要被千万只刀剑绞成粉碎,他全身发寒,如万剑齐齐穿心,却非要给他留一口气。
他不能言语,万念俱灰间,伸手本能地想跟曾经满腔真心的那人解释,可转瞬,就近乎恐惧地看到姜邑嫌弃地瞥他一眼,随即对着他师叔摇头:“不需要,不过关于多年前那宅子闹鬼的详情,还请你全部告诉我,不要有遗漏。”
话音一落,目不斜视地从他周围走了出去。
在青年的眼里,他不过一个碍眼的玩意儿。
这一天,莫正初在全门竭力的救治下,保住了一条命,可那一身修为,一夕间丢得干干净净。
等回过神,清楚意识到自己与一个妖“相恋”多时还险些杀死早就动了情的恩人后,他几乎疯了,挣扎过后,头发直接就白了一半。
同行的师叔捏着对方手腕查看半晌,摇头说:“废了,当初就说过他功力浅薄不该一个人出来……抬回宗门吧,这辈子,都别再让他下山了。”
……
莫正初一行人彻底离开胥城,是三天之后了。
这三天,姜邑已经通过当年除掉宅中女鬼的那位老道,摸清了给自己下咒的女鬼身份。
自从在那所宅院里看到檀姬的生前画面后,他便想过那女鬼会不会是檀姬,后来又觉得不可能,若檀姬有魂,他在檀生的记忆里怎么可能百年来都没见过?
经莫正初师叔所言证实,那女鬼确实与檀姬无关,原是百年前常子浩偷偷养在外面的女人,设计害死檀姬的事她亦知情,还在大火当天跑回来,也想取肉,结果跟着那群老道一起毙命。
这女子生前执念太重,一直想当常家的女主人,可别说女主人,死前连个名分都没有,死后便化作厉鬼守着这家宅院,后来被杀了个灰飞烟灭,更不甘心,觉得这本就是自己的地盘,遂用最后的邪念对姜本财的儿子施咒……
“我当初也为此后悔,觉得自己做的太绝,不然也不会害得你从生下至今一直扮作女子……更想不到我的师侄又把你害成了这样……”走前,那老道一直想弥补他,姜邑没搭理,看他一直颇有心结的样子才问道:“一百年前,常子浩害死妻子那事,是不是也跟你们宗门有关系?”
对方一怔,连忙摇头:“别说正常的赤鱬算不上妖,就算真是妖怪,嫁给人类,还生育了孩子,只要没害人,我都不赞成将其杀害,何况那么残忍的方式呢?”
姜邑冷笑着看他。
那人叹了口气,许久后慢慢说:“一百年前的事,当事人几乎都死光了,我也是当初替你父亲除鬼查那宅子,才弄清楚百年前那件事……当初我一下斩杀了那女鬼,确实是有一点私心,我以为那是檀姬的鬼魂,怕她会不放回所有修道的同门,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斩杀……后来陷入了很长时间的心魔,前段时间才慢慢想通……”
姜邑笑了笑,道:“你想通有什么用?若那女鬼真是檀姬,莫名被杀得魂飞魄散,她永远都没有机会想通!你们这群人,倒是很会给自己找安慰。”
“……”对方一字不发,深深低下头。
姜邑再也没理他,让父亲关门送客。
那天之后,姜宅总算恢复了以往的正常生活。
姜本财虽然没亲眼看到假冒自己儿子的“怪物”死掉,但后来听了那些道士的话,也清楚环绕在姜宅的噩梦终于没了,找人敲锣打鼓放鞭炮了几天除晦气,顾虑到儿子现在妖冶的脸是受诅咒影响,又匆匆忙忙开始物色人家催促儿子成家了。
毕竟女鬼口中的诅咒是说成家之前,只要成家之后,说不定脸上那些疤痕和耳朵的怪异就会变得正常了!
姜邑劝他没别忙,自己有主意,劝了几天没劝住,就不管了。
任务已经成功,他收回了穷奇流落在小世界所有残念,以他如今的能力,可以将那些逃亡出主世界的邪祟召回主世界了。
系统在他任务成功后就一直没敢出声。
明明任务已经成功,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表露喜悦,反而对他有了种说不出的害怕。
当天夜里,姜邑独自对着天空试了一次,感应到又一只凶兽被召回到主世界后,垂下眸子,对接下来的生活有了打算。
……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屏风后的木桶里灌满了热水,雾气缭绕。
青年和一条宽肩窄腰的人鱼在水里笑着打闹,直至青年累了,双手轻放在木桶边缘,指尖有水滴顺着指甲落下。
“宝贝……”
檀洄挪动着巨大的尾巴将人往上托了托,结实的双手把人抱了个满怀,仿佛得了肌肤饥渴症,一刻都不消停地与人牢牢相贴。
姜邑被他亲了好一会儿,险些不能呼吸,片刻后坐在那条鱼尾上,搂着他好笑地看。
少年耳朵赤红,突然垂着眼睫在他脖颈啃咬不止,祈求似地说:“宝贝,成亲。”
姜邑心里被他撩拨得痒痒的,故意道:“你年纪都那么大了,一百岁,还骗我十八岁,我先想想吧。”
谁知对方一听就急了,眉心狠蹙,眼瞳都涌动着阴郁的寒意:“谁说的?没有!没有一百岁!我十八年前才从鱼卵里出来。”
姜邑愣住,噗一声,直接笑开了。
檀洄还怕他不信,急得鱼尾拍来拍去,水花四溅,少年满脸薄红和认真:“宝贝,我从鱼卵里完全出来只有十八年,我真的不老,不骗你。”
……莫名脑补了一条鱼在鱼卵里睡了几十年,想着声音都轻了:
“为什么那么久才出来?”
檀洄怔住,贴着他的耳廓亲了亲,悄声道:“当时提前把鱼尾伸出鱼卵,受了伤,在鱼卵里养了几十年。”
想起常子浩被杀的画面,姜邑脸色微沉,不再提此事,直接在那条鱼尾上轻轻一挠,凑过去含住少年微动的薄唇。
少年一晃,骤然勒紧了他。
昔日的神明浑身炽热,如今化作虔诚的信徒,膜拜般吻着眼前的青年,直至血液狂热,渐渐疯狂。
外面一夜狂风骤雨。
大雨淹没了满院的花苞,遍地凋零的花瓣静静躺着,格外惹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