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后备箱里像快要死掉的小虫子一样被顽童抛上抛下。
而后,车停下。
他掰着指头。
在黑暗闷热的狭窄空间里掰着自己的指头。
在不知道多少遍数到自己小拇指的时候,他从后备箱里爬了出去。老师家是一处偏僻又安静的二楼别墅,翻过石头砌成的低矮围墙,踮着脚趴在窗户边上。
老师坐在桌子旁边,他慈祥的妻子正在一旁织毛衣。
年幼而小孙女在地毯上拨弄毛绒玩具球,她攀爬到祖父的脚边,拽着裤腿爬到老人的膝盖上。她做了小知寒想做、但是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拿着胖胖的手指一下下戳着那两截白色的胡子。
“爷爷。”小女孩贴在老人的肩膀上,“今天回来得好晚啊。”
“以后早点回来好不好。”
他踮着脚站在窗外,不知道怎么地突然流下泪来。
原来其他人是这样生活的啊。
窗边放着老太太种的绿植,被黄色的室内光照着,也带了温暖的热度。
“……以后可以不去那个城堡吗……”
“……多花点时间陪陪我和奶奶……”
声音渐渐远去。
他一边抹着泪一边往回走,穿过寂静的街道,月光撒到路面,像是一条波光盈动的河流,他穿过小溪,水珠静静的安憩,虫鸟一片寂静,在天色微亮的时候,他走到了孤山城堡的门口。
父亲的车子没有回来。
他昨晚没有回家。
昨天那场离家出走的宣誓并没有被看到。
被河水淹没的虫子在临死前拼命挣扎,但没有人在乎它的努力。
“知寒。”
小小的声音响起。
大门旁的花廊下站了一个小小的人影,他穿着白色长袍,像是要蒸发在晨光里面的露珠。
攀爬着架子的风车茉莉在清晨的雾气里微微晃动。
“我一直在等你。”
“我等了好久,我很好怕你会消失。”
他走过来。
攥紧小知寒的双手。
“以后不要离开了好不好。”